宫中的礼节向来繁琐。柳长宁梳洗完毕后,确仍旧见不着李正煜。她无父无母,便由义兄忻毅代为兄长,训导她为妇之道。忻毅却也是头一回见柳长宁如此盛装的打扮,他眼神一滞,继而精光大盛。他的声音仿佛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你真美。”
柳长宁低头一笑,略有些拘谨的眉眼显示出平日不常有的娇羞:“这哪像大哥说的话。”
到了中午时,李正炽与刘得远也跑来凑热闹。李正炽绕着柳长宁转了三圈,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平日没瞧出来,长宁这么一打扮,正是冰雪玲珑、眉目如画。过几日我自己给你画一副像,也叫那些不开眼的瞧瞧什么才是艳压群芳。”
柳长宁被李正炽一番打趣,说话也明显活络起来:“哟,好大的口气,又是谁惹五殿下不高兴了?不过我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对艳压群芳什么的可不感兴趣。”
李正炽大大咧咧的拿起桌上的茶盏,这本是新娘子奉给娘家人的茶,却被他一口饮尽。他将见底的茶盏朝桌上一放,这才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就是来给你提个醒。哪怕你婚后想要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可声名在外,别人也不会白白放过你。我若是你,便索性昭告天下,我是最美的我是最强的,都放马过来吧。反倒会叫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番看似玩笑的话,却像是梵音仙乐,一瞬间便让柳长宁生出大彻大悟之感。上一世,她白白活了二十多年,却始终勘不破人生最根本便是一个“怕”字。怕重蹈镇国公府倾覆的覆辙,怕丢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怕命运多舛的自己会将厄运带给关心的人,凡此种种,因为有所畏惧,便失去了一身的勇气。如今被李正炽一番点拨,她终于明白过来。那些人不会因为她的息事宁人而放手,不如主动宣战,或许倒能谋得一条蹊径。
她粲然一笑,亲手在茶盏里添了茶水,又毕恭毕敬地奉与李正炽:“这番玩笑话倒是堪堪将我点醒了,若是真能如你所言这般自由自在地活着,人生也便豁然开朗了。”
迎亲的车队渐行渐近,柳长宁透过头帘与车窗的缝隙,恰好可以瞧见李正煜骑着白马缓缓而来。他穿着宽袍大袖的婚服,腰间束着镂金错玉的绦带,更显得身形修长,玉树临风。头上束发的金冠乃是皇帝特赐,未到二十岁成年便能使用如此贵重的束发之具,也可以从中看出皇帝对他的偏爱。
李正煜的脸上本就不缺笑容,可是一见之下总是觉得清逸疏朗,带着点只可远观的疏离感。今日他仍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但眉梢眼角间藏不住的笑意却消融了他骨子里的清冷,显出些温暖的味道来。整个京城轰动了,万千的少女沸腾了。她们争先恐后地朝着车队的方向涌来,手中的鲜花铺天盖地地飞掷而来,带着狂热与骚动的气息。李正煜原本一丝不苟的金冠微微地偏向一侧,毫不刻意的凌乱反倒有些肖似独孤信的侧帽风流,让他本来过于疏朗的气质里透出些飞扬倜傥之感。
那欢呼声更热烈了几分,连五匹马拉着的婚车也微微震动起来。柳长宁却似浑不在意一般,她的眼睛微微眯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竟是临死前的那幅幻象。原来骑着马狂奔而来的身影竟是真实存在过,而发生的时间便是自己的新婚当天。无怪乎在许多年后,在自己的弥留之际,脑海中不断回放的仍旧是这个身影。手背上漾开湿润的触感,她晓得那是自己的眼泪。不晓得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自己比平时要多愁善感许多。
皇家的繁文缛节比想象中更劳时费力,柳长宁过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并不能十分地感受到,如今却亲自体会了一把。身上沉重地服饰和额上的垂帘让她的身手反应慢了许多,好几次都差点被曳地的裙裾绊倒。李正煜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每一次都会恰到好处地伸出手来将她稳稳地扶住。
这一日正逢皇帝与阿伊公主成婚,而他向来也没有参加儿女婚礼的规矩。高堂上空空如也,众人见了,不由得微微一愣。李正煜与柳长宁却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他们在礼官的引导下拜过了天地和空空如也的高堂,又相对着行了重礼。随着礼官一句“礼成”,他与她终于成了名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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