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姐——”何正连忙一把拉住她,一脸不能置信的糊涂。
“干嘛?”何箴箴瞪他。
何正立刻松开拉住她的手,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哎……”他又“哎”了一声,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何箴箴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猜测与预料。
“有话就说。”
“……你就这么容易原谅我?”挨一顿打就行?
“我不跟脑残一般见识。”何箴箴慢吞吞道。
“……”何正不说话,一脸犹豫与迟疑,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何箴箴反问:“那你还想让我打死你吗?”
何正立刻一脸肃穆,低下头,低沉地小声说:“我犯下这种错误,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能说什么……”
何箴箴看白痴一样看他:“……打死人要判刑的。”这种智商,怪不得用叛逆来对抗家庭创伤……何箴箴摇摇头,打算离开。这么笨的人,还是让青青教育吧。
“姐!”何正拉住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何箴箴回过头,还想说什么,不经意对上何正的眼睛,何箴箴一怔,那双眼睛,其中有一只大约在刚才被她那顿暴打中挨了她的拳头,现在肿了起来,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严肃,和一种万死不辞也一定赎罪的坚定。
何箴箴心头微微一动,一阵暖流略过之后,又是一阵凄凉的黯然。他和她……不过都是在扭曲的家庭里挣扎着求生存的人,她和他,走了不同的路来反抗,何正嫉妒她,她又何尝没有羡慕过何正……
她叹口气,难得语气里流露出一些唏嘘:“你是我弟弟,而且,你到底没真把我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打你一顿解解气算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何正悔恨地垂下眼睛,痛苦地小声说:“对不起……”他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何箴箴悠悠唏嘘口气:“是啊,还能怎么样呢?……”她看了一眼何正,重新靠回墙上,淡淡悠悠地说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对于这个家庭,自己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何箴箴看着天空,高高的天空,灰色遮盖了蔚蓝,空茫而遥远。她慢悠悠道:“可想明白能怎么样?想不明白又能怎么样?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说爸心里更在意的是我亲妈和我,也许吧,但那又有什么用?受到伤害的人还是我。他一直冷落的也是我。房子、财产……”何箴箴笑:“有当然好,都是白花花的钱嘛,但没有也就没有了。反正我现在也不缺钱。”
她摇摇头:“爸在意的是我亲妈,其实我知道。爸走得时候,那段时间他在医院里,有一次是我守夜,当时他可能糊涂了,把我当成我亲妈了吧。”何箴箴淡淡地说:“他先是对着我又打又骂又摔,都瘦成干一样的人,平时连勺子都没力气拿起来了,他却能把暖壶啊、瓶子啊、杯子啊、饭盒啊、保温桶啊……桌子上有什么拿起来摔什么,然后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说他爱她。你说他图什么啊?一辈子,活活让一个女人给毁了……也不对,其实是让他自己给毁了,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女人,为了一个能够毫不犹豫离开他的女人,值得么?亏不亏啊!”
何箴箴看着何正,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看我,虽然我是她和爸的女儿,但我好歹也是她亲闺女吧,我听说,当年离婚,爸曾经用我来做筹码不想离婚,她为了能离开爸,连我她都能舍得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小时候无意中听咱们家亲戚过年扯八卦,说其实是她自己主动提出不要我的,就是怕影响她将来的家庭。这么个女人,我不说她对错,起码,这个女人是真的不爱爸。不然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何箴箴叹口气:“这乱七八糟的,多糟心啊!你说我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
何正也叹口气:“但你没像我一样。”
何箴箴白他一眼:“谁像你那么抽风啊!”
何正也白她一眼:“对,你聪明,你智商高行不行?”
何箴箴耸耸肩:“智商这东西,谁知道这高低怎么算啊,说是能测试,但出测试题的人怎么知道这题测出来的就准啊?清华北大牛不牛?那还有拿硫酸烧熊的呢。我觉得我就是比你想得开。”
她扭过头来问何正:“那你说,他们都不疼我,我再不疼我自己?那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