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侧过身来,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望着此刻面色沉静的天枢心中猛然一沉。易卿沉默等待天枢下文,而天枢亦在犹豫是否要开口,他躺在床上看似悠闲地架起了脚,目光之中流出一番清冷之色,右手的五指放在胸口频频点击,良久才道,“正德年间,浙江曾经出过一场惊动朝野的大案,恪儿你,大概知道多少?”
易卿微微皱眉,“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德四年,还是正德五年,差不多那时候。”
易卿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吧。不过我听母亲提起过一些事情。”易卿抚平了眉,轻声回忆起来,“从前父亲被贬官的时候,只有顾家仍然愿意和我们往来,那时候母亲说他们是知恩之人,杨家曾经助顾家脱险,所以如今患难不弃。”
“顾家?”天枢颦眉,“这和顾家又有什么关系?莫非你母亲是说,顾家也和江宁织造局贪墨一事有关联?”
“江宁织造局?”易卿一怔,“师父是说……”
天枢嗯了一声,又道,“那时候我和你另外六个师叔都在江浙一带转悠,恰好赶上了这事的尾巴,那里的情形真是惨烈得骇人,很多被牵连的官员都下了狱,连亲眷也一并受累,下狱的多半死在了狱中,那些个家眷,男丁被流放,女子则被充了官ji。整件事杨阁老参与其中,彻查整件事的主手就是他,我还以为你知道。”
“爹爹经手的案子多了去了,我哪能桩桩件件都一清二楚。”易卿翻身坐起来,“师父你提这个干什么?这和那白衣人有什么关系?”
天枢嘴角微动,“躺下。”易卿叹了口气,又重新睡下,这才听得天枢开口道,“那时候江浙一带有一户商贾人家姓梁,往来福建江西贩茶,他们祖上是书香世家,那一世的子孙没走仕途,经商去了,虽然名声坏了些,家境却殷实得很了,再后来就牵连了织造局的案子,整个家族也就亡了。”
“梁?”易卿重复了这个姓氏,“没什么印象……”
“别打岔。”天枢接着道,“这个梁家为了生意上的往来,索性并了一家镖局,从此所有的钱粮运送均有自家打理,运输的利润也就不走旁人的手。不过日子隔得太久,我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只是有一回独走山路的时候和他们起了争执,就和他们交过手,那一次也着实是凶险,差一点丧了命,所以老子记到现在,刚才收拾那小子的时候忽然想起这件事来,招式里能透出这般狠辣的,我这辈子也没遇上过几个,十有八九……也不会记错。”
易卿一怔,“师父是怀疑,那是梁家的后人?”
“也不一定。”天枢扬了扬眉毛,“不过,虽然梁家被灭了门,但也保不齐出个‘赵氏孤儿’,追到现在,也差不多是二十好几的年纪。”
易卿沉默,于暗中合起了眼睛,心惊不已。尽管天枢语气平淡,似是若无其事,心里头却也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二人不约而同地思量其一个问题来,这个人要杀顾寻干什么。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又有什么好下手的了。
“听起来真是荒唐。”易卿叹了口气。
“所以让你离那姑娘远一些。”天枢道,“说不定人家本来要解决的是你们杨家人,好端端牵连别人姑娘多不好。”说罢便侧过身去,不再多言。
次日天亮,顾寻醒来的时候房中一片宁静,只是隐隐传来些许低语的声音。她默默起身穿衣,之后便去了厨房,这才发觉两位老人已经起了床,在里头忙碌了起来,锅里头已经下了米,正白茫茫地冒着热气,蒸得厨房的上空一片缭绕烟云。
“姑娘起了啊。”那老婆婆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了啊,”顾寻笑着答道,“我来帮你们干干活儿吧?”
“好哇。”那老婆婆甚是和蔼,没有与顾寻客气,指了指一旁的碗柜道,“姑娘就帮老身把这碗拿去洗洗吧,一会儿咱们喝粥哈。”
顾寻一笑,连忙低下身子从里头取出七个瓷碗,又出门提了半桶井水回来,那老丈与老婆子在里头说着话,埋怨他不该让顾寻干活,那毕竟是天枢道长带回来的可人,老婆婆反问道,难道没觉得这姑娘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就像是自家闺女回来了么。那老丈又咕哝了几句,便不再说些什么,此时顾寻提了水进屋,两个袖子已经挽了起来,麻利地用水把碗给洗了,又整齐地码在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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