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也在犹豫该不该开这个口,拿捏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姑娘你,可曾听过‘桃源乡’这地方么?”
顾寻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名字倒也平常得很,往日里我见着有很多酒楼愿意拿它做名字,不知公公何故一问?”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些酒家,而是一个叫桃源乡的地方,就和陶潜那《桃花源记》里头写的差不多,里头全是隐居之士,也不乏有大智慧之人。”
顾寻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桃花源记?想来那也不过是陶渊明的杜撰,当不得真的,公公怎么想到要问我这个?”
“也没什么,忽然想起,便随口问问罢了。”吕方摆了摆手,他缓缓起身,又道,“老奴这就要回宫面圣复命去了。三爷的身体,就拜托姑娘了。”
顾寻没有言语,只是起身与吕方道别,目送他出了房门,然而转身便见房间另一端里一个打扫着橱柜的下人正紧紧盯着自己看,一见顾寻目光便立即将视线移开,顾寻忆及他方才的目光,只觉得后背泛起些许凉意,心中极不舒服,然而也只是沉默着转身,重新坐回了陆秉的身边。顾寻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然而她也说不出是为何,只是这一屋子的下人各个绷紧了脸,气氛紧张得让顾寻摸不着头脑。
顾寻索性不去招惹旁人,而是跪坐于陆秉的床边,时不时喊一声陆秉的名字。她发觉每当如此,陆秉的嘴角便会动一动,眉头亦皱起,只是从不应声。顾寻脸上浮起些许笑意,左臂放在陆秉的枕边,轻轻撑着自己的下巴。她一点也不信陆秉会死,尽管方才吕方将他此刻的情形说得那么吓人,顾寻俯在陆秉的耳边,将这几日发生在杨府之中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讲,又说一些她自己从前的事情,陆秉虽然没有回应,却也从不打岔,顾寻笑他,真是个好脾气的倾听人。
讲得累了,顾寻便趴在床头小憩。她心中亦是叹息。想起今晨的自己,竟是光记着把陈苏的事情抖出来,却忘了与阁老说昨晚自己被投毒的事情,她想不通为何顾念灵心肠会如此毒辣,以致此刻的顾寻对她又是憎恶,又是唏嘘——这样的人,如何能与杨慎相配?
她长裙摆地,枕着手臂渐渐睡去,身影在这昏暗的房中显出一副动人的光景。那光滑如水的绸缎之上附漫着一层红色的轻纱,层层叠叠如同花卉张开的唇瓣,顾寻长发披散,静静地垂在腰间,没有了她的私语,房中便陷入一片静谧。下人们望着这个在陆秉的身旁睡去的女子,心中既是奇怪,又有叹息,她看上去像是愿意守在陆秉的身边,这一上午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陆秉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主事叹了口气,倒是为顾寻心疼起来,也不知这姑娘是谁家的女儿,陆秉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招来了这么个女子,而她看上去倒是痴情得很,守着昏迷的陆秉一动也是不动的。虽然如今有皇帝的旨意,也不知一向固执的三爷醒来之后要不要她。想到此处,那主事摇了摇头,寻了件薄薄的毯子上前为顾寻披上。
此时的吕方,则早已入了宫门。
他换去在外头沾了泥尘的衣服,又去了一趟司礼监,将以往陆秉飞鸽回来的信笺悉数取出,仔细查阅起来,忽然眼前一亮,取出他一直苦寻的那一章收入了衣袖,很快便去了御书房,嘉靖果然还在那里——今日他又没有上朝。
“回来了?”嘉靖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头也不抬地问道。
吕方轻声答了一句回来了,便上前行礼,嘉靖挥了挥手让他站起来,吕方便将今日在杨府所见的事情细细向嘉靖道来。嘉靖听后只是一笑,“她还会装死啊。”
吕方亦笑,“是了,被捉回来的时候满脸是血,衣服头发也都乱糟糟的,不过后来梳洗打扮了一番,倒也是个气质不俗的美人。”
嘉靖抬眼望了吕方一眼,“美人?倒是很少听吕公公这么夸赞旁人。”
吕方忽然跪下,轻声道,“奴婢斗胆,想让万岁爷看一件事物。”
嘉靖放了笔,狐疑地盯着眼前人。
吕方接着道,“月初的时候,有一晚陆秉曾飞鸽回来一首短诗,奴婢记得当时也和万岁爷您提起过的,然而主子您那时候说,您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看一个旁人的诗作,便将它弃之一旁。”
“是那个顾寻写的?”
“正是。”
嘉靖望着吕方严肃的摸样,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轻声道,“呈上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