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一晚,陆秉与顾寻聊了许多,从前安陆时候的一些旧事,比方说与还是世子的稚子嘉靖一同出游,同母亲一起逛夜间的庙会,与王府数众在高楼上看烟火,等等...那些少年和童年时候的记忆忽然涌来,霎时将陆秉这一刻的心撞得温和无比,他一点点与顾寻说起,顾寻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总是笑着点头,偶尔插嘴问一两句细节的情景,陆秉说得很是惬意,这样的畅聊,他已经说不清是多久没有体会过的了。
夜里,陆秉忽然看见顾寻紧了紧衣服,这才想起她衣物有些单薄,不像自己烈酒入肠,因而通身笼着一股暖意。
“太晚了,我们还是回屋吧。”陆秉轻声道。
顾寻一笑,点点头,她其实早已动了回屋的念头,然而眼前陆秉这般兴起,实在不忍打断。此时的陆秉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伸手将顾寻扶起,顾寻刚一起身,便随即被陆秉拥入怀中,她一时无状,只是听得陆秉胸腔之中的心跳甚为迅疾。
“顾寻。”
陆秉紧紧环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后肩,不久又抬起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那唇齿之间的温暖气息扰在顾寻的耳尖,她只觉通身一颤,陆秉感到怀中人的颤抖,以为是冷了,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谢谢你。”他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这样畅谈,都快忘记了与人交心的滋味...”
陆秉再次将脸沉在顾寻的肩上,顾寻一怔,只觉肩头那一点点男人的鼻息让自己有些微痒,倒是陆秉这样用力地抱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陆秉...”顾寻勉强挣开一点点空隙,陆秉觉察到顾寻的挣扎,随即将紧绕在她腰间的手臂抬起,他扶着她的背,又低头去看她,却见此刻的顾寻面色微红,似是有些羞赧。他默然凝视怀中人的倩影,直到她抬头望向自己,陆秉才发觉自己面色竟也有些发烧。顾寻心中感叹,莫非此刻陆秉也成了醉汉么?
想起先前杨慎的样子来,顾寻不由得一声叹息,她自是不知,陆秉此时清醒得很,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怀中人这样瘦弱,然而陆秉却说不出为何,当拥她入怀,心中便颇为安宁,尽管先前心情有些低迷,然而当下他已全然了却那一点不如意,心中浮起另一片柔情,足以将自己淹没。
顾寻低下头去,趁着陆秉微微松了些力道,便伸手扶住他的两臂,轻声道,“回去吧。”
“好。”陆秉眼中笑意不退,只是点头,便松了手,顾寻依然低着头,快步进屋,陆秉紧随其后,正当他进门后转身将屋门合上之时,顾寻已经闪身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随即便将门关了起来,陆秉原想与她道别,却见顾寻房中的灯火在她入屋之后霎时熄灭,只得作罢。
听得对门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顾寻知道,陆秉也回房中去了。她细细回忆方才的一幕,双颊不自觉地烧起来,最是那低头俯耳的一言,顾寻伸手探了探自己左耳的耳垂,陆秉只是气息的轻扰,自己便不自觉地微颤。她坐在地上,夜里的银辉在地面划出一块亮块,顾寻埋头入膝,最终却只得一声叹息。
她眼前仿佛浮现一人背影,也不知为何耳边忽然又回响一声“寻姐姐”,顾寻心中一乱,随即颦眉。
这一晚,又有些失眠。
次日天色微蒙之时,顾寻便听见陆秉房中传来响动之声,然而只是一小会儿,很快屋中又恢复了安宁。顾寻知道,现下屋中大概又只剩下了她一人,陆秉多半又追踪康老去了。躺在自己的床榻上,顾寻有些疲倦地干瞪着天花板,直到远天终于出现些许朝阳的暖色,她才坐了起来,睡意阑珊地望了望这空落的屋子,顾寻觉得生活之中,少了些什么。
一声“咯棱”陡然传来,顾寻被吓了一跳,循声而望却见地上多了一快手掌大小的石头,上头绑着一张纸片。
石头从窗外径直扔了进来,随即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顾寻登时跳下了地,急行至窗口,却连一个背影也没有看见,顾寻心中升起些许不安的预感,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的那个石块上。她俯身将石头捡起,又将上头的纸片拆下来,站在窗口,她借着晨光阅读纸上的字迹,那字迹歪歪斜斜,甚至还不及她那三脚猫的功夫,顾寻微微皱眉,只觉这是有心人为避免被认出字迹,以左手执笔而作。
上头也只有寥寥数言,顾寻对着光细看起来,这一字一句只消看一遍,便悉数被她记在了心里——
以往恩怨,今日午后,一笔勾销。北苑柴火间,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