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办法输送,你可知当地如何应对?”
顾寻沉默摇头。
“当地官员想了个法子,命人在数九寒天里在官道上浇出一道平滑冰面,将石料置于冰上,命劳工一路由江西、云南、贵州拖运至安陆,全部都用人力。天寒地冻,这些官员只想着如何向皇帝交差,哪里管当地百姓死活。”
“为什么不用马?”
“当地多小路,铺就冰面原已十分困难,哪里还能走马。”
顾寻默然。
“徐大人虽然只是个户部主事,对此事却也不能容忍,数月之内连发二十三封谏言,言辞恳切,字字珠玉,皇上却从无回复。徭役之事在二月初下达了正式公文,因南方春暖,再耽搁下去就没办法铺冰,所以…”
杨慎望向顾寻,并不再说下去,顾寻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南方一到三月,基本已是处处莺莺燕燕,春意盎然,二月踩着冬的尾巴,在气温上大约还能勉强维持零下,嘉靖若是急着将石料运入安陆,则必须紧紧把握住今年最后的机会,因而…劳工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上奏进言的,远不止徐大人一个,在二月正式官文下达之后,一月之内,便多了好几百封入京的奏章,全部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顾寻微微皱眉,“皇上同意了?”
杨慎摇头,“皇上没有表态,只是忽然将徐大人从正六品的户部主事,升至国子监祭酒,官居四品,数日之后,又擢升为詹事府詹事,居三品,后来恰逢工部尚书乞骸骨卸甲归田,皇上便将徐大人安在了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便是正二品了。”
顾寻心中一惊,升得这样快,恐怕嘉靖不安好心。
“高处不胜寒,”杨慎叹道,“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一点点差池也将使其下众多事务谬以千里,那都是…万死难抵其咎的事情。”
顾寻低下眼,果然。
杨慎此时微微颦眉,继续道,“三日前,皇上赐了徐大人一处新宅,在将他投入其间之后,便派锦衣卫封了府宅所有出口,不允许府中人出来,也不许外人进府探视。”
“新宅…”顾寻心中一动,“就是今晚我们去的那里么?”
杨慎点头。
顾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座宅中处处都是新修的痕迹,却一点点残余的石料粉面也无,反而被干干净净毫无死角,原来是皇帝的运作。
“再后来,就是你今晚所见了。”杨慎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顾寻腹中再度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反胃感,杨慎一句话再度点醒了她徐夫人血溅当场的记忆,想起吕方如何诱导那一出父子不相认的戏码,还有那个清隽少年的杖责惨死,顾寻紧紧皱眉,她通身感到一阵近乎虚脱的疲乏。
“罢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杨慎望了顾寻一眼,见她容颜憔悴,便轻声道,“你已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顾寻点头,向杨慎行礼告别,她站在原地目送杨慎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方才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的木栏上,闭上眼睛轻声喘息。
这副身体原本就虚弱,连日来几次三番大病小病不断,自今晚眼见那一番情景之后,这种难掩的恶心之感便时时浮现。
她紧紧皱眉,这一向的遭遇涌入脑际,心下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