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黄锦在身旁喋喋不休,但嘉靖只是默默然望着自己的脚,全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黄锦时不时用手伸进盆里探探温,每回一搅动盆里的水,嘉靖就烫得龇一龇牙,等到水温稍稍降下来,嘉靖方抬头望了黄锦一眼,“你白天上哪儿去了。”
黄锦一怔,立时关上了话匣子,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抿着嘴低下身子给嘉靖搓脚丫。
嘉靖见状,不由得微微挑眉,把自己的脚从黄锦手里抽出来,顺道溅了他一身水,又道,“朕问你呢。”
黄锦神情略扭捏,他抬眼望了嘉靖一眼,又长吁一口气,道,“唉,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主子…奴婢,奴婢今日给长青姑娘扫墓去了。”
“噢。”嘉靖一笑,故作恍然大悟状,“你好端端地,又去长青那里干什么。”
黄锦咽喉动了动,没说话,又低头继续给嘉靖洗脚,嘉靖这回没什么反应,只是望着眼前的黄锦等他回答。良久,黄锦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酸楚,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见陆秉送回来的信里又提着了长青姑娘,就忍不住再去她坟头看看。”
嘉靖微微低眉,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听黄锦有一出没一出的唠叨。
“…算起来也好些年,咱们年年都去给长青姑娘扫墓,那墓地和从前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就是附近长了好些花花草草,奴婢看着就想起来从前在安陆的日子,那时候…”
嘉靖勉强一笑,叹道,“还提这些干什么。”
“奴婢也说不上,”黄锦将嘉靖的裤腿卷上去了些,捧些水浇在他的腿肚子上,一面干着活一面道,“昨日三爷托人捎了封长信回来,末了说见着一个姑娘,像极了长青的品性。”
“嗯。”嘉靖应了一声。
“可是吧,”黄锦皱了皱眉,缓缓起身,将沾了水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转身去拿挂在一旁的擦脚用的布帛,又重新蹲坐在嘉靖的跟前,继续道,“奴婢心里就想,长青姑娘就是长青姑娘,任是旁人再怎么相像,又哪有一个能比得上姑娘分毫的?”
嘉靖微微低了头,望着黄锦,又道,“所以你就上长青坟前去了?”
“可不呗。”黄锦抬起嘉靖一只脚,动作麻利地擦起来,又叹了口气,“我么,就是去和她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地里头寂寞,好叫她知道,虽然她人是走了,可是这世上到底还是有人一直挂念着她。”
嘉靖沉默,再无言语。
黄锦声音微微有些抖,也便不再说话,主仆二人默默配合着把脚擦干净了,黄锦又小心地将嘉靖的裤脚放下来,重新换一双白袜。
“好了,爷,你接着看折子吧,”黄锦端起盆要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又回头道,“不过咱得先说好,今儿个可不能再熬到四更了,奴婢听说您今天在丹房看了一整天的折子受了一整天的累,今晚上等三更天一过,奴婢就必须把这一屋子的灯全给熄了,您好早点休息。”
嘉靖哦了一声,又摇了摇头,望了黄锦一眼,道,“黄公公发了话,朕哪里敢不听。”
黄锦嘿嘿一笑,端着木盆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