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冷梅的一番“建议”后,也担心会引起官场动荡,也就放弃了一开始的心思,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孙谷的问题局限在“孙晓丹被**”这一件案子上。为此,张鹏远甚至还跟省纪委调查组的组长——省纪委副书记欧阳鹏沟通了一下。
其实,省纪委调查组虽然“雷声大”但却也是“雨点小”,原本也不愿意将孙谷案挖得太深。
毕竟,孙谷曾经是省委肖书记关照过的人,别看肖书记声色俱厉地说要严查到底,但领导关照过的人出了太大、太深的问题,这不是摆明了要打领导的脸吗?这种微妙的事情,领导嘴上不说,但下属们却要考虑到。否则,让肖书记心里不舒服,省纪委的这些人岂不是自己找难看?
至于孙谷是不是一个大贪官,这些并不重要。与领导的颜面比起来,孙谷的“罪行”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最理想的结果是,给孙谷安一项教子不严、违规干预司法的轻微罪名,免去职务再给个开除党籍的处分就足够了。当然,他的儿子孙刚因为涉嫌**未成年少女,已经构成犯罪,肯定是要移交公安机关法办的。
所以,在来之前,省纪委的主要领导已经暗示了欧阳鹏。因此,张鹏远的这一心思,正好与欧阳鹏两人一拍即合。
“冷县长,你愿意听实话还是听假话?”安在涛笑了笑。
冷梅瞥了安在涛一眼,“废话,当然是听真话!”
“站在市委和张书记、张市长的角度看,本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非常合适。因为一旦孙谷案作成大案要案,势必会在全国造成恶劣影响,会影响到市委市政府乃至整个房山干部队伍的形象;但是站在冷县长的角度来看,我认为,应该继续深挖下去,趁机整肃归宁官场……我想,冷县长应该明白,这是你立威的大好机会!”
“也不会牵连太大。一些小鱼小虾的就放过好了,单抓那些可以杀一儆百的大鱼!”安在涛阴沉地一笑,“市委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下放一个县委书记下来,如果本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归宁又化为一团和气,那对于冷县长将来上位是很不利的!”
“我知道,有张书记的力挺,冷县长心里是有恃无恐。但是你不要忘了,官场之上变化莫测,计划不如变化快,一旦上面下放的县委书记坐稳了位子,你想要撵他走,怕是也有些困难了。”
“再者,孙谷在归宁经营得太久,很多势力盘根错节……这些蛀虫如果不尽快揪出来,迟早也是一大隐患!”安在涛霍然起身来,向前走了一步,从茶几上抓起烟来点上一根,“现在的归宁官场,就是一个病人,身上长着好多小毒瘤,如果不除了这些小毒瘤,总有一天会演变成大毒瘤,导致烂无可烂病入膏肓——纵然是将来冷县长坐上县委书记的位子,也会为之头疼不已。”
安在涛说得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回头来看,归宁就算是稍乱一些,只要你我合力,也能控制住局面。退一步讲,纵然是大乱,也是孙谷惹下来的乱子,与你与我都无关,不会对你我影响太大!当然,影响还是有一些的。但权衡利弊,还是前者可行。”
说到这里,安在涛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决定最后给冷梅下一剂猛药,“冷县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市委现在考虑的县委书记人选,八成会是现任的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张敬富……”
说完,安在涛静静地望着神色变幻的冷梅,默然不语。
冷梅心里乱成了一锅粥。她原本看重安在涛的缘故,是想要跟他一起联手,稳定住归宁的局面,尽力不要让归宁乱起来,因为这符合她的政治利益;但听安在涛这么一说,仿佛归宁现在还不够乱,再乱一些才有利于自己……
怎么反过来正过去都是他的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恶!
但冷梅毕竟是一个从政多年且颇有政客天赋的人,她稍加对纷乱的思绪进行梳理,就感觉安在涛说得不是很有几分道理,而是很有道理。
她长出了一口气,笑了笑,“张敬富来吗?可能吧!他出身归宁,了解和熟悉归宁情况,他来当然会更有利于归宁局面的稳定……”
说到这里,冷梅望着安在涛脸上的那浓重玩味的笑容,突然心里一个激灵:张敬富是归宁土生土长的干部,在归宁任职多年,如果他来了归宁,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起归宁的局面,那么——一旦如此,他极有可能就会在归宁长期地干下去……
虽然张鹏远有意要扶植张敬富接任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的位子,但现任组织部长单新民也不是一个吃素的货色,想要搞倒他,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况且,一个重要地市的常委副厅级干部,必须要省里同意,张敬富能不能坐上这个位子还真是难说……
所以,对于张敬富而言,意外得到了这么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他极有可能会放弃一个虚幻的希望、转而对一个实惠的位子紧抓不放!
在这一点上,安在涛还真是没有忽悠冷梅。
作为一个重生过来的人,他对于人性、对于官场世情的把握和认知,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张敬富一旦来到归宁,不管是想什么办法,他都会坚持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在张敬富的坚持下,纵然是张鹏远有心扶持冷梅上位,但如果没有合适的位子调离张敬富,冷梅还是没法上位。最起码,会拖上好几年。
安在涛已经将话说得这么赤luo裸,如果冷梅还悟不透这一点,那她就不是冷梅了。
“冷县长,张敬富不能来。张敬富一旦来了,对你很不利。我想,这一点,不用我说冷县长也会明白。因此,只有让归宁乱起来,处在你我掌握中的适度地乱起来……孙谷跟张敬富共事多年,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组织部长,他们之间有没有见不得人的猫腻?……嗯?”
冷梅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紧紧盯着安在涛,低低道,“安在涛,我发现你太可怕了、太阴险了……”
安在涛笑了笑,“冷县长,你我都是官场中人,就不要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官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不清除面前的障碍,怎么获得更高的权力?如果冷县长是大善人,又何必坐在这里跟我一起商量着算计别人?”
“只要张敬富不来,无论是谁来干这个县委书记都是摆设。按照常规,孙谷这个案子,从省纪委双规调查到走入真正的司法调查程序,起码需要大半年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对于冷县长很重要!归宁乱点就乱点吧,不乱怎么能显示出我们的工作成绩来?不乱,这临时过渡的县委书记怎么会被上面尽快调走?总之,这是机会!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言尽于此,请冷县长自己斟酌吧。”
安在涛说完,大步走向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
……
冷梅脸上的冷艳之色早已尽散,她盈盈站在安家卫生间的门口,望着里面正在刷牙的安在涛,又低低道,“可是,省里的领导却未必就是这个意思……再说了,现在往下查还是不往下查,根本就不是我们两个能左右的!”
安在涛匆匆洗漱完毕,用毛巾擦了擦嘴,淡淡一笑,手指了指天花板,“冷县长的意思是上面?呵呵,我想你不用担心……说白了吧,我们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推波助澜,不需要背后搞小动作,只要轻轻给上面浇一点油就是了。”
“最近燕京有媒体来采访,冷县长要不要接待一下?”
冷梅心里一紧,恨恨地瞪了安在涛一眼,“你别乱来,我来处理就好!”
说完,冷梅迅速转身踩着高跟鞋叮叮咚咚地走过安家明晃晃的瓷砖地板,临走前还跟竹子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但在出了安在涛家的门之后,冷梅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收敛。
她心里冷哼了一声:好一个阴险的男人。口口声声为了我设计,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大半年的时间,怕是为你自己争取得吧?到时候,开发区的政绩果子可以采摘了,而你则可以大摇大摆地披着耀眼的政绩外衣走上县长的岗位吧?
哼,只要我干了县委书记,安在涛,我迟早会把你赶出归宁去!
安在涛觉得冷梅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女人,而在现在的冷梅眼里,安在涛又何尝不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男人?甚至,不仅是一个危险的男人,还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
而安在涛从猫眼里瞄了冷梅扭腰摆臀下楼去的俏丽身影,嘴角也冷笑了起来:只要老子当了这归宁县长,你纵然当上县委书记,也会被老子架空!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想到这里,安在涛回到客厅里抓起电话跟孙晓玲打了过去。电话刚拨通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竹子就不耐烦地站在餐厅那边大声嘟囔了起来,“哥,你还吃不吃饭了?人家忙活了一个早晨,饭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