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做,几个月的时间便过的飞快。眼看就要迎娶了,孟豫章满肚子闲气,又不好只跟林贞抱怨,只得闷在心里。这日正收拾屋子,三小姐过来帮忙摆设,一进屋便见孟豫章黑沉着个脸儿,不由问道:“大喜的日子,你又怎底这副模样?”
孟豫章指着那拔步床道:“看着眼熟?”
三小姐想了半日摇了摇头。
孟豫章知道三小姐只是能诉诉苦,并不中用,是以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库里的,老太夫人的床。她虽没有家具陪送,其余的难道还少了?便是家里紧张,我也不怨,好歹悄悄的上漆,妆作新打的也好。大模大样的抬进抬出,欺负人没有爹,也忒落她脸面了!也是我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又不曾分家!若嫌我碍眼,直说出来分家便是!”
三小姐道:“还要去嫂嫂分说一二才好。她待人以诚,如今……这样作践她……”
“欢欢喜喜的出嫁来,我又怎好烦她。上回问她借头面,已是令她……岳母虽和气,却总和我们不是一家。我们来回勒掯人家里,她竟两头不讨好了!”孟豫章心里补过一句,到底是继母!
三小姐听得头痛:“那如何是好?不如跟老太太说说?”
孟豫章脸更黑了:“老太太正病着,何苦气他!”这事没法说!大奶奶并不小气,全然用新的不可能,然而要紧家具只不求上好的木材,新打来却不难。原是世子不岔太夫人偏心,给孟豫章添了些东西,立逼着大奶奶不许用钱,还宣扬的人尽皆知。不然以大奶奶的手段,怎会做出如此没脸的事来?她妯娌没脸,世人笑的可是她这个管家!世子却也不想想,公中拿出来的聘礼能见人呢?太夫人不添上些,难道府里脸色好看?不过是聘礼日后归在林贞的嫁妆里,算是提前分了点子财产与隔房的兄弟。说到底,嫡亲的堂兄,将承平公府视为私产,半点不想他占便宜!太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弟阋墙之事,最伤她的心。去闹太夫人,世子大爷做得出,他孟豫章可做不出!
三小姐压低声音道:“罢、罢,横竖早晚分家。你又有本事,很不需靠他们。贞姐姐是个大度的,你与他细说说便是。女人家想要的无非是那几样,你待她好便是。日后挣个凤冠霞帔与她戴,她不会怨你的。你们有钱,甚好床好柜子买不得?”
孟豫章苦笑:“我哪是为了这个!京里木匠多了,真要忌讳,现送信与她,叫她现买一架好的带过来便是。说句到家的话,她有甚买不起?岳父做买卖做到皇家都眼馋,何况其它?如今云母片儿还是价比黄金呢,她不知收着多少块儿。我不是为了钱的事恼。只是气大哥他……兄弟原该齐心协力,家业好兴旺。你看看家里是甚模样?且看吧,你大哥二哥日后还有得打!”
“横竖与我们不相干!”三小姐嗤笑,“你操碎了心也无用。树倒猢狲散,我是不指望了。你一个男人,能管好自己便罢了。”
“一家骨肉,何苦来……”孟豫章说毕,又想起恨不能打死他的生父,心更凉了!
暗地里再波涛汹涌,面上还是喜气洋洋预备成亲。五月初三日凌晨,林贞起床梳洗。彼时风俗,妇人出嫁,可借其母诰命做凤冠。玉娘乃四品诰命,冠用珠翟四个,珠牡丹开头二个,珠半开者四个,翠云二十四片,翠牡丹叶十八片,翠口圈一副,上缀抹金银宝钿花八个,金翟两个,口珠衔结两个。又有霞帔。端的是熠熠生辉。先前还在肚里暗笑四奶奶没脸面的接亲诸人,看到这头面也不说话了!好不好,人家是四品官的闺女儿,她太太比咱们二太太品级还高哩!
这厢林贞还在打扮,那厢嫁妆已开始游街。尽管早已密密藏起了一部分,然她的箱笼也着实够看。头一个云母片是不须藏的,她家特产,天下皆知。大大方方的抬出四大口箱子的上好云母,连彩色的都有。看得众人只好在心里羡慕。再有绸缎等物,因过了三年,不算很新,却也比几十年的旧物好得多。林贞家有云母铺、绸缎铺、皮草铺还有打着生药铺子名头的人参鹿茸铺。她拿出来给人看的,皆是铺子所产。围观之人看了一回,说了一回,又开始怜其命苦,绝户可不是就把家里的都带了来?可怜见的,日后受了气,连娘家人都没有。心里又有些许幸灾乐祸之意。
至下午时分,孟豫章收拾的鲜亮,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族中兄弟来接亲。公侯之家的男丁,自幼娇惯,皆是细皮嫩肉。走在街上是番风景!引来不少女眷羞答答的来瞧。
一时到了林家,玉娘看孟豫章齐齐整整,越看越喜欢,拉着竟不舍得放手,心道:这要是我儿子多好!
结婚是个热闹事儿,偏林家热闹不起来。没有姐妹拦门,没有兄弟背人。连魏娘子都吃的是男方喜酒,前来看过一回,匆忙走了。玉娘看着男方一来□□个少年郎,堵的心里难受。想起从今日起,家里连独生女儿都是别人家的人了,把那欢喜抛到九霄云外,呜呜的哭起来。她一哭,在里间林贞也绷不住哭了。她与玉娘一齐经历过许多事,感情比亲生母子都不差的。她还真舍不得!以往住在承平公府,只当是学校寄宿,还可以回来过年。如今若碰上外人,都得自称孟家人。跟林家竟不相干了!我是林贞,我是林贞,不是孟林氏!
哭嫁也是习俗,方才梳头娘子看林贞淡淡的,还想提醒一句吉时已到赶快哭哩。不料话未出口,母女两个都哭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小娘子要羞涩点,街坊方不说闲话。再欢喜也得哭过一场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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