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白衣人微笑道:“屠师公息怒,我家主人买下这片宅子不过半个来月,百废待兴,今夜突有贵客降临,所以才临时抱佛脚,劳君大驾,重增光彩。想当年,太和楼不过是一间又破又小的瓦房,屠师公都能在一炷香的工夫里,凭着一道‘八仙脍’名震京师,如今两个时辰内烧出几道小菜,又有何难?”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脸上却大有得意之色。许宣心道:“‘屠师公’?‘八仙脍’?难道此人竟是太和楼的首席大厨屠云龙?想不到烧菜手艺无与伦比,长得却像个猪肉贩子。”
朱砂痣白衣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再说,屠师公不是对掌管官家御食的刘三娘不怎么服气么?今夜的贵客里有一位贵得不能再贵的人物,只要师公能施展出八分手艺,或许不用过上多久,你就是屠尚食了。”
许宣心头一震,能让屠云龙当上宫廷首席御厨,敢情她说的“贵得不能再贵的人物”,竟是赵构那狗皇帝?怒火登时直贯头顶。
“当真?”屠云龙又惊又喜,横肉堆积的黑脸焕出光来,将褡裢往台上一摔,高声道,“那还等什么?孩儿们,快把灶台勺碗收拾齐整了,菜料全都清洗干净!”
另外四个汉子齐声应诺,点上灯,分头麻利地收拾起来。朱砂痣白衣人嫣然道:“那就有劳屠师公了。我这就让人将厨具、菜料全都送来,还缺什么,只管屠师公吩咐。”提着灯躬身出了屋外。
许宣翻身倒勾,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滑到门口,尾随着三个白衣人出了伙房,绕过莲花池,来到了听荷楼。
听荷楼高三层,飞檐琉瓦,有如几重交叠的荷叶,碧绿通透。此时雨势渐渐转小,如笼烟纱,只见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喧阗,九个霓裳舞姬翩翩旋转,一个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贵公子正坐在中央,和数十个宾客觥筹交错,饮酒作乐,果然是乔化为“颜完金”的洛原君!
许宣怒火上冲:“原来买下慈恩园的‘新主人’就是你这番孙,难怪白姐姐追到了这里!很好,你尽管吃,吃多少,我今夜便叫你吐出多少。”悄然跃上荷花池西南角“说风阁”,凝神探望,却不见白玉蟾踪影。
那朱砂痣白衣人走到洛原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洛原君点了点头,笑道:“各位兄台,小弟初来乍到,不识中原礼数,如有怠慢之处,宽恕则个。这宅子刚买不久,未及修缮,连家丁、厨子都是刚刚请来的。但按我北方人的规矩,越是尊贵的宾客,越当迎入家里宴请,方显赤诚。百废待兴,诸位姑且将就一下,下次相聚,断不会这般徒立四壁,让君见笑了。为表歉意,上菜之前,小弟略备了几份薄礼,万请笑纳。”
众白衣人各端了一个漆盒,鱼贯走到宾客身边。张宗懿这厮果然也在其中,第一个伸手接了过来,哈哈笑道:“颜大官人知情识趣,视金钱如粪土,难怪短短半月,名声就震彻京城。那夜画舫夜宴,未曾尽兴,今宵盛情难却,张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打开漆盒盖,也不知里头是什么宝物,映得他满脸霓光乱闪,嘴张得老大,合不拢来。
许宣心道:“这番孙到了京城,四处撒钱,结交达官贵人,除了寻找那上古棺材,必是为了打通人脉,撺掇狗皇帝和耶律大石一道夹攻金国无疑,但不知为何要乔装成‘颜完金’?”一时仍猜不出其意。
众宾客打开礼盒,无不又惊又喜,一个肥头大耳的紫衣男子拍案笑道:“这冰翠孔雀钗举世只有一对,一只便戴在我宠妾的鬓上,我找了三年也找不到另外这只,颜公子又是从哪里寻来?”
洛原君摇扇笑道:“天下万物,都有其缘分。冰翠孔雀钗原是当年大宋第一美人李师师的饰物,听说秦侍郎的爱妾是如今的江南第一美女,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此钗。”
许宣一震,难道这胖子竟是大奸臣秦桧的儿子秦熺?临安百姓都暗自议论,秦桧坏事做尽,断子绝孙,所以才将妻子王氏的外甥过继为儿。这厮仗着秦桧荫蔽,官运亨通,如今已是户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其妾宛然原是艳冠京城的名妓,极得他宠爱,洛原君找来此钗相送,颇费苦心。
许宣自小最崇敬岳飞,对秦桧恨之入骨,如今虽因血海深仇,摇身变作了赵宋的敌人,但对这害死岳少保的奸贼一家仍是恨怒难平。杀机大作,暗想:“秦老贼一直与金国暗中相通,惟命是从,他的狗崽子竟敢脚踏两条船,两头下注……嘿嘿,我倒要看看金国上下还有谁敢保你!”
另外那十几个宾客也笑逐颜开,与洛原君客套了一番,许宣越听越是凛然,这些人要么是权臣子孙,要么是本朝新贵,个个都是赵构面前的大红人,加在一起,简直可以遮天蔽日,覆雨翻云。洛原君到临安不过半个多月,竟能将这一干人全都请来,倒也有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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