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贩子手上解救孩子们完全展示了梅婉的智慧和勇气,大野乡的妇人们都被梅婉的气魄所折服,絮儿和阿佳也不再挤兑她,“懒妇”们开始崇拜她,她俨然成了整个大野乡的精神支柱。
那天,人贩子来的时候,梅婉答应了人贩子的所有要求,两百二十两换大野乡的十二个孩子安全回来,不少妇人大声斥责:“当初只用了三两买我的孩子,现在一个竟然要十两!”
梅婉安抚了既生气又着急的妇人,一口答应下,商量两天以后人贩子带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当晚梅婉召集了所有人,把她的顾虑告知众人:“他们一定不会这么顺利把人交出了,到时候一定会坐地起价。”
“那怎么办?”小丝急切道,她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迫不及待想要孩子回到身边。
“两百二十两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价了,现在还要加价,我们怎么承担得起?”
面对焦虑的众人,梅婉冷静道:“负担不起也要赎回孩子,有了孩子,这个村子才能重建起来,有生气有希望。人贩子也不能得罪,他们是冷血无情的,得罪他们以后他们会报复,但是我们也不能给人贩子坐地起价的机会,我们也要告诉他们,生意既然谈妥了,就是说一不二,若是他想临时改变主意,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青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梅婉邪魅一笑:“既然我们是主场,那便要发挥我们的主场优势。”
“什么是主场?”
“就是主动权!”
容洁担忧道:“我们都是女人,真的可以……”梅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立马噤声,梅婉提了一个建议:“收集马粪,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谁还能给我一个点子对付他们?”
妇人听她这么说,都有了头绪,尤其是孩子的母亲最积极,大家集思广益,确定了那天的计划。
人贩子不愧是人贩子,果然坐地起价,虽然带了所有的孩子来,却藏起两个男孩,开价一百两一个。
梅婉和气道:“前两天我们不是谈好了价钱吗,您怎么能这样不诚信呢,这样做生意怎么长久?”
人贩子头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我们这个买卖啊,是不讲求这些的。”
梅婉道:“那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您看您本来不过是三两银子一个人,现在每人您要求十两我都没有还价,是尊重您。”梅婉一面和人贩子交涉拖延时间,一面焦急的等待大家的信号,心底也是没底,本来乡妇们都觉得女人和男人是地与天的差距,突然要她们和男人作对,心里上的压力不知道能不能克服,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她所料般顺利。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要知道我把他们两个赎回来也花了大价钱,给人的印象也差了,以后我还怎么做买卖?”人贩子头头为难道。
“您不是说您这个买卖不讲诚信的吗?”
人贩子头头脸一拉,不快道:“我是说和卖孩子的不需要,你到底买不买?”
梅婉赶紧好言道:“当然,人我们是一定要赎回来的,只是价钱……”梅婉眼角看到了鲜红的旗子飞转,语气一变,“没得商量,当初什么价格,现在就是这个价格,十两银子,您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人贩子头头扬起头:“那我可就走了!”
梅婉一扬手:“请便,不送!”
人贩子头头大怒:“好,走!”
人贩子头头走了两步,旁边的妇人都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没有焦急也不挽留,人贩子头头心底打鼓,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头和梅婉商量,迎面一个小弟一身马粪瘸着腿跑来报信,人贩子头头和一众小弟气势汹汹地走回去,梅婉并没有躲,而是在原地等着他们,好整以暇。
人贩子头头大怒:“我形正龙走南闯北,还没有被谁这样算计过!”
梅婉冷笑:“现在你不是被我们算计了吗?”梅婉抢在形正龙发怒前说道,“两百二十两已经是极限,你坐地起价已是不对,我最多再给你五十两作为补偿。”
形正龙一挑眉:“你怕?”
梅婉坦然道:“我不怕,只是不想费时间和你周旋,如果你一定要浪费时间精力和我们纠缠到底,我们也不会怕,奉陪!”
人贩子头头死死盯着她,梅婉笑道:“只是,有没有那个必要,费那个精力。”
“一百两!”
“不行,五十两已经是我的极限。”梅婉以不容商量的口吻拒绝道。
形正龙侧首打量了一下满身马粪,又脏又狼狈的小弟,沉默半响:“好,五十两就五十两。”他也懒得在和这些妇人纠缠。
等人贩子都离开的时候,全村妇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为了鼓舞大家,庆祝久违的团聚,今晚梅婉又大出血让姜婶准备了一餐丰盛的食物。
大家都很兴奋,阿恒的妹妹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被救出来也是泪流满面,绘红安慰她们道:“都没事了,我会像你们姐姐一样照顾你们的。”
多婶一直在笑:“我们朝他们仍马粪的时候,他们脸都绿了,凶神恶煞朝我们跑过来,一脚踩进了陷阱里,摔了个狗吃屎,我们拿起棍子打,就算是男人也反抗不了,还听到他们求饶呢……”
容洁也没有往常的畏缩,搭腔道:“是啊,那个样子可好笑了。”
妇人们说说笑笑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阿青眼底透着欣慰感激,看着梅婉:“多亏了你。”
梅婉会心一笑:“别急着感谢,还有更好的日子等着我们呢。”
梅婉的马是淑妃当年送给她的,看上去威风凛凛骨骼发育得很好,她自己养了一年,喂养得很好,是本地马所不能比的。考虑再三,她决定自己冒险去一趟梅郡,为了将马换一个更好的价钱,也为了把马车改成一匹马能拉动的大小,缓解马儿的压力。
“我还是陪你去吧。”绘红担忧道,“我不放心。”
梅婉拒绝道:“不用,我和阿荷去就可以了,大野乡离梅郡也不算远,我去一趟当天就可以回来。你就好好帮我化妆掩饰,我在注意一点没事的,我们两个去目标反而太大,容易暴露。”
绘红看上去还是忧心忡忡,梅婉道:“阿荷虽然年纪小,可是和阿恒一样是个善良明事理的姑娘,在她身上我能看到阿恒的影子,她也会一点拳脚,你可以放心。”
说到阿荷绘红脸色才好一点,她嘱咐道:“你一定要小心,害我们的人还没有找到,你一定不能再有闪失。”
梅婉脸色一转,愤然道:“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阿恒的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来,在这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在梅郡,和她有瓜葛的只有齐家,只是这个方向太大也太强,她暂时没有办法抗衡,面对梅郡潜在的危险,只要避开齐家的人,就会没事的。
梅婉带着阿荷在梅郡兜兜转转了半天,才在旁人的指点下来到租车行,梅婉的车往里一放比车行里的其他车在构造和材料制作方面都精致,马匹一比本地马更是超群绝伦,当时在车行的一个客人一眼看中了她的马车,出价一千两要买下,梅婉还在犹豫,了解到车行的两骑马车标价三百两,看上去也朴素,不像现在的马车和马匹招摇,考虑到安全,梅婉同意卖掉原来的马车,买了一架普通的马车,还净赚七百两。梅婉和阿荷都高兴坏了,梅婉想了想,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车,给了阿荷五十两银子。
阿荷猛地摇头不敢接,梅婉笑道:“又不是给你的,怕什么,你拿着这些钱到集市买一点针线和布匹,过段时间农闲,大伙可以做针线打发时间,成品也可以拿出来卖赚点银子。我不会针线不知道怎么选,我在这里等你,马车进入市集不方便,我要守着马车,要是拿不动找老板帮帮忙,别硬撑着。”
阿荷道:“五十两银子太多了,这些东西不用那么多银子。”
“我也没有琐碎的银子,全村那么多人呢,你买多一点买好一点的布,将来价钱也卖得高一点呀。”
阿荷勉强收下,才在梅婉鼓励的眼神下安心走了。梅婉长舒一口气,钱有了富裕想法也多了,她有很多东西想要买,笔墨纸砚、一些书籍、还有换洗的衣服,这些天她也只有两套衣服换着穿,出了汗也不能随心换一套干净的。
正在她想入非非之时,一个老人家拄着拐杖,摇摆着走到她的面前,脚下一摆撞到她身上,低低一声:“我是齐瑞之,带我上马车。”
梅婉一惊就看到那个老人家倒在地上,她心中一乱,马上她想起什么,假装吃惊慌张:“老人家,你没事吧,怎么办……”独自演了一阵戏,确定附近没有异样,才把齐瑞之扶上马车,齐瑞之一进马车立刻不再装死,悄悄掀起车帘的一角看了外面一眼,才放心,齐瑞之笑着:“你还挺……”
“你怎么了?”梅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齐瑞之竟然要遮遮掩掩出门了。
齐瑞之看梅婉担忧的眼神,笑道:“你关心我?”没等梅婉发火,他敛容正色道,“上次你出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
梅婉恨然道:“你知道是谁!”
“太多人,贵妃、齐季臻、杨佩环缺一不可。”
梅婉惊呼:“齐夫人?”
“归根究底,你是被连累的,是我连累你。”齐瑞之愧疚道。
梅婉拧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淑妃的势力威胁到了贵妃,贵妃为了后位迫害长房,企图让淑妃主动退出后位之争,这才有了贵妃被钦点为皇后之事,可是她运气不好,刚确定她是皇后,回鹘就起兵进犯我大唐,皇后之位又陷入了僵局,贵妃以为这件事情和淑妃有关,变本加厉,联合贵族打压淑妃势力。贵妃得宠多年,和高门关系匪浅,淑妃就笼络寒门,提拔寒门子弟,也能和她分庭抗礼,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后位争夺,更牵扯到前朝的局势。弘农杨氏也是贵妃的后盾,杨佩环是贵妃放在润之身边监视他的棋子,我爹为了保护我……”
梅婉越听越惊慌,想起了种种,也猜到了答案:“为了保护你,所以利用我,让你和齐润之决裂,假装放弃你,让你远离齐家,是不是!”
齐瑞之避开她愤怒的眼神:“对不起,我以为这样也可以保护你,却没想到会连累你。”
梅婉冷笑:“保护我,怎么保护我,你们太可怕了,齐大人根本不喜欢我,为了让你们能名正言顺决裂,让贵妃信服,你们利用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梅婉一想到齐润之对他的含情脉脉,齐瑞之在小杨沟的颓废无奈都是装的,除了满腔怒火更是心寒无比。
齐瑞之歉意道:“除了你,我和润之没有决裂的理由。因为你曾经和润之有过一次短暂的交集,我和你……也是,兄弟间为了女人决裂也大有人在,所以我们利用了你。可是,这并不是草率的决定,当时也是为了能保护你,有润之的保护,不让你落入齐季臻之手,让他不敢对你动手。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你会遇到杨佩环,她会和齐季臻联手要害你。”
一滴泪滑下她的脸颊,刺入她的心里,梅婉尖锐道:“齐瑞之,认识你,让我悔不当初!”齐瑞之所以的解释听在梅婉耳里都是欲盖弥彰的掩饰,她根本不信。
齐瑞之强压下心中的剧痛继续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一定要帮我,也是帮助淑妃。”看到梅婉冷漠的样子,齐瑞之不得不威胁,“也是帮助你自己。”
梅婉冷笑连连,心痛难忍,笑着笑着便哭了,齐瑞之想要安慰她,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然而他终究只是坐在原地无情道:“帮助我吧,待淑妃登上后位之前,帮助我,把我藏起来,不让齐季臻找到我迫害我,如果你不帮我,永远,你也不能为阿恒报仇。”
梅婉强忍住眼泪,怒目而视:“好,我帮你这一次,从此,我便还清了你的恩情,阿恒大仇得报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再见。”
“谢谢。”
梅婉不想在和他待在一起,坐到了车厢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秦无恙对她的好,想着秦无恙的点点滴滴,她不能为了另一个她早就放弃的男人伤心。梅婉相信,很快,她就可以忘记齐瑞之,就像当初她忘记宁川一样。
阿荷高高兴兴领着布摊老板带着十几匹布和针线回来,梅婉让她们把布都放在地上,阿荷不解,梅婉道:“我还想让你去帮我买点别的东西,我怕马车放不下,等会我自己堆放好,摆整齐,你快快去帮我买几件衣服,我的、绘红的、还有来弟的,来大野乡太匆忙,衣服都没能准备几件。”
阿荷点点头,又打转走开。布匹的长度很适合堆叠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两人相对无言,默默的待在一个空间,齐瑞之道:“还有一个人,也希望你能帮忙一起藏起他,他在城外。”
梅婉冷哼:“谁?”
“邓公公,他被淑妃送过来的时候,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舌头也被割掉了,形如废人,放任他在外会有危险。”
梅婉动作一顿,心下突然慌乱起来,齐瑞之看着她,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梅婉快速把布匹堆放好,冷声道:“你当然不能让我有事,我要是有事了,你也跑不了!”
梅婉得知了邓哲哲凄惨的下场,手脚不自觉冰冷一片,如果淑妃落败,她们的下场会不会也是这样。四周仿佛危机四伏,笼罩在危险阴霾之下,梅婉只想要快快离开这里。好不容易等到阿荷回来,她赶紧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离开梅郡地界。
半路,梅婉听到齐瑞之的咳嗽声,停下了马车,假装肚子痛,躲到一边上厕所,又假装滑倒要阿荷赶过去扶起她,把马车空出来,让邓哲哲能顺利进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才和阿荷回到马车上,几不可闻的咳嗽声传出来告诉她,一切顺利,梅婉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没有异样,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赶紧驾车离开。
大野乡最不缺的就是空房,自从孩子们都回来以后,多数妇人带着孩子回到原来的家里,又过上日子,没有孩子的妇人就在阿青家居住,村中还是剩着很多没人居住的房子。
刚到村口,梅婉借口马车有问题,让阿荷去把绘红叫过来,阿荷不疑有他,跑着就走了,算算时间,现在全村人都应该在阿青家里吃晚饭,路上应该没有人,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不敢让齐瑞之出来。
梅婉道:“天黑了你们在出来吧,若是被人看到,太危险了。”她把马车赶到离村口最近的一处房子边,“等会天色暗下来,你们躲进旁边的房子里,今晚你们先凑合一晚,我想想怎么帮你们。”
也不等回话,她就离开了马车,以免引人注目。绘红急匆匆赶过来,只有她一个人,急切道:“出什么事情了?”也没看到马车,“马车呢?”
梅婉疲惫的叹息,将事情统统说了一遍,绘红也傻了,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害怕,绘红沉默片刻,坚毅道:“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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