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翻身下床穿了鞋急出门去,因为腹中空空如也,脑袋不由一阵眩晕。
屋内脑袋上别着白花的侍女见少爷醒来了,匆匆递上洗漱用品和吃食,但是此时的裴旻哪里还有这些心思,脚步踉跄的推门而出。
灵柩还未出裴府大门,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还听得见敲敲打打的声音,裴旻焦急的赶了过去。
整个裴府随着灵柩的出门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留了一些丫鬟婆子护卫守着。
月白的屋子里,扎着两个小辫的丫头脑袋像是鸡啄米一般一点一点的。
梨花青双绣轻罗的幔子遮住了里面的人影,而打着瞌睡的小丫头也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眉头蹙起是疼痛的样子,接着是睫毛颤了颤,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恍惚。
月白呆呆地看着眼前绣着穿花蝴蝶的幔顶,忽而转了下身,将脑袋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她被子下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泪水止不住哗哗的流了下来。濡湿了她一头青丝。
自己是母亲了啊,自己的身体正在孕育着另外一个小生命。
孩子,幸而保了下来。
幸好,幸好…
一向是不信神不信佛的月白,此时却是真的感激起上天来。
这是她和师傅的孩子。
她有了属于她和师傅的孩子。
月白慢慢的从脖颈中掏出那块白色的玉佩,乳白的色彩,温润的光芒映在她的眼里,顿时心安。
突地,她心头一抽。
隐隐中传来急切的呼唤,似乎有什么在不住的催促着她。快!快!快向那个方向!
心中剧烈的不安让她焦躁起来,似乎晚了一刻,自己就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她再也压抑不住。撩起帘子鞋袜都不顾就这么冲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这样不停的跑着…跑着…
头发散了,襦裙被划破了,街边的摊贩被撞到了,一路的人对她骂骂咧咧说着这人是不是疯婆子。
但是她不管不顾。只朝着心中的那个声音不停的跑着。
脚底划破了,血流出来了,腹部一抽一抽的开始疼了…
她放慢了步子,捂住了小腹,轻声的说着宝宝乖,宝宝很坚强。娘有很重要的事情。
宝宝是很坚强的…
宝宝是很坚强的…
她不停的对自己说着,嘴巴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干裂,渐渐的尝到了自己的血液的铁锈味。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脚下依旧不停的往城外赶。
她突然迷迷糊糊的想到,这一幕似曾相识。
当年小狐狸的桃夭不告而别,她因为噩梦惊醒而仓皇去寻找。
如今,自己的心中一直有一个不停的声音呼唤着她。这一幕,这一幕…
突地。她的眼里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
“小十二,我回来了…”不宽阔的崎岖小道上,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俊美男子向着面前这个穿着绿色裙裾呆呆愣愣的女子伸出了右手。
他的右手已经伤痕累累了,他的左臂空空如也,身上的金丝绣纹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了,但是他的唇角含笑,他的眉眼含情,痴痴恋恋的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的女人。
“笨……笨蛋,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你这个大笨蛋…”女子已经泣不成声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样从她的脸庞滑落,不顾肚子传来的阵阵剧痛,女子提着裙摆向那个俊朗男子奔去。
近了,近了…
下一刻她便可以摸到他邪邪笑着的脸了。
近了…
嘭——
她看见那个被血色染红的人影从马上坠落,那一刻她的心头一紧。
“桃夭…桃夭…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她张皇失措,跪坐在地揽着桃夭的身子,那条崎岖的小路,一路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小十二,你哭什么?”他费力的睁开眼,努力勾起一抹笑,似乎想要让月白看到他眉眼狭长邪肆飞扬的模样。
“别!你别说话!”月白哭得更加厉害了,不住的用自己的衣袖擦着他唇角吐出来的鲜血。
可是血那么多,那么多,一直一直不停。
沿着他的唇角,沿着他的脖颈,无论她怎么擦,都一直不停的,不停的…
那般艳丽的颜色,直刺得她的眼生疼。
“桃夭,桃夭…”她急急的唤着他的名字,手指紧紧的拽住他的身子,似乎急于在印证什么:“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不会有事的!”
她说的又快又急,却是依旧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