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谁是傻子。
姜旦被训到最后,连连点头称是。
龚香还待接着训下去,蟠郎来了,笑眯眯的,把龚香给请走了,解救了姜旦。
姜旦感激涕零,对着蟠郎的背影一揖,两人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大王蹑手蹑脚溜走的声音。
出了金潞宫,蟠郎相邀:“龚相,要不要跟我喝一杯?”两人换到了蟠郎现在住的宫室内,侍人送下鼎食和美酒就退下了。
蟠郎亲自替龚香倒酒,敬酒,说:“我知大王蠢钝,还要龚相多多包涵。”
龚香接过酒,不及饮,先叹道:“大王并非蠢钝,只是这就是他的极限了。他可以当一个忠厚老实的农人,也可以守着一份不大的家业,孝顺父母,抚育妻儿。但更多的,就不行了。”他笑道,“哪怕只是十几个仆人,只要有一个有坏心,他就发现不了,就会被其蒙骗,就有可能被害了性命。”
姜旦能走到现在还平安无事,全靠身边的人保驾护航。
公主走了一年还可以,因为公主威势仍在;但公主如果走上十年,这鲁国,姜旦是掌不下去的。
酒还没喝,龚香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借酒抒言。他指着蟠郎,“不说我,只说你。你可甘心在此人手底下蜗服一世?”蟠郎笑而不语。
龚香道:“所以,我近来的屡次犯上之言,也是因为我有些按捺不住了。既见过公主,又怎甘服侍这样的大王呢?”
公主走后,已经将近两年了。
这两年里,鲁国的发展没有脱出公主的计划。
大王在公主走后突然发怒砍了许多人,虽然扼制了许多冒头的人,但国中的情势却变得越来越复杂。
恰在这时,姜武退守凤城,好像跟大王有了分歧。
国中的人为了推翻大王,推翻姜氏,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多方下注,给龚香、姜武两人分别送礼。
龚香含糊的全都收下了。姜武也收下了。这些人就以为事有可为,更加用力鼓动姜武推翻大王。
姜武照例还是全都收下了,不管上门投效的是什么人,不管送的是金银还是粮草还是武器,他来者不拒。
接着,有人就在姜旦面前告姜武图谋不轨。姜奔也被鼓动起来,开始上窜下跳。
姜旦从不理会对姜武的污蔑,充耳不闻。
可他也没有对姜武示以友好,示以宠爱。
姜武倒是真的完全没把姜旦放在眼里。公主走后,浦合、商城、凤城、安城、妇方就全落到了他手中。
他自己养自己的兵,这几个城完全不听姜旦的号令,每年的税赋都是直接交到姜武手中的。
连龚香都在想,姜旦会在什么时候无法忍受姜武?可姜旦就是什么都不做,哪怕有人告到他面前,把这几座城连成的商路,把姜武收下的金银粮草武器全都写下来送到姜旦面前,他看到了,听到了,都能不当一回事。
龚香觉得这对义兄弟的信任远不到这一步。
那就只能是公主临走前的嘱咐了。
后来,姜武收到了生平最大的礼物:七座城的城主带着整座城投效。
姜武收下了城,派人去接管,然后把这七座城的世家全都送给了龚香。
龚香乐得哈哈大笑。一边对这些人施恩,一边让姜奔在旁边扮黑脸。
姜奔是一把好刀。他得了权力之后一定要滥用,在他杀了人之后,榨干净这些世家的钱,姜旦再在他的示意之下出来训斥姜奔,对这些世家进行优抚。
如何抚?
当然是封爵封官。
就是全是空爵、空官。不领实职,没有属地、属城。爵位和官职简化成了每年的禄米,每年上殿跟大王同乐的殊荣,家中父母妻儿皆得封赏的优待。
所有被姜奔“害”了的人,他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无一遗漏,都得到了封赏,连刚出生的小孩子,话都不会说,都能继赏有爵。
这样的“光荣”,谁不想要?
最后甚至会有人觉得自己的爹怎么没有被“害”呢?
家族里只有一人被“害”了,全家各赏。这种买卖,为什么不做?
很快就有人故意往姜奔手上撞。
龚香坐视姜奔被人“利用”,因为公主早就想用这一招来分化世家了。
现在看是好处,是从大王手里要爵位。等他们发现嫡长和庶出之间的分别越来越小,嫡系和旁系之间再也没有天堑鸿沟,世家内部必定会暴发大混乱。
争权夺利。
一年前发生的事,到如今已经初见端倪。龚香已经听说有几家打起来了,虽然只是关起门来争个高低,但同父同母兄弟之间再难和睦如初。
毕竟,大王给的爵位是实在的。大王赐下的衣禄也是真的。当日人人得好处时没有抱怨,现在得了好处的想要更多好处,自然也不该有人抱怨。
可这样的事,龚香闭着眼睛都能解决。他已经厌烦了。
他问蟠郎:“公主在凤凰台怎么样了?”蟠郎笑着说:“公主说,一切顺利。”
龚香沉默了一下,问:“公主何时需要我等?”蟠郎说:“只怕就在最近了。”
龚香的眼睛陡然亮起来了!
“果真?”
“不敢欺瞒龚相。”蟠郎拱手道,“那街上传言,不就是征兆?”
龚香一杯酒拿在手中,终于一口饮尽:“只盼公主早日召唤我等!”
蟠郎说:“公主不必召唤。到了那时,龚相自然知道该如何配合公主。公主何时疑过龚相?”龚香一怔,回忆街上的传言,慢慢放下酒杯,又拿起来:“……那,该让人去打听一下赵国、郑国、魏国的街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传言了。”而赵王、郑王、魏王又是如何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