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才不得不黑着脸闭上了嘴。
蟠儿掀开皮裘查看伤势,越看越皱眉。漆离手足都有伤,最严重的是腰腹的一刀。
漆离睁开眼,笑道:“叫蟠郎见笑了。”
蟠儿摇头,道:“公子别说话了。”他对阿江说,“让这些人都出去,再让阿九进来。”
阿江看漆离,漆离点头,但剩下的人可都不满了,一个个叫起来。
“公子怎可信此人!”
“公子当速杀此人!”
蟠儿眉眼一立,对阿江说:“杀!”
话音未落,阿江腰间短刀已经出鞘!对着面前那个人就是横刀上挑,那人慌忙闪过,阿江的刀已经又劈了下来。
漆离:“等等。”
阿江的刀就停在这人颈边。
这人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漆离对蟠儿说:“先饶了吧。”他说完这句就像没了力气,闭上了眼睛。
蟠儿皱眉,对阿江道:“都赶出去。盯着他们,有犯上的,不问姓名,皆可杀!”
刀压在颈上,刚才有许多道理要教漆离的人这下都没话说了。他们或许可以用情理、道理压制漆离,但并不能真的违背漆离的意思。本以为漆离也该恨这个鲁人,也怀疑他,不料他信这鲁人。
屋里的人走了个干净。
阿江把阿九也叫来了,蟠儿道:“你二人一人守门,一人守窗,不要让人进来。”
他移近灯烛,把皮裘掀开,解开漆离的衣服,问:“公子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吗?”
漆离睁开眼睛,茫然道:“最后二十几人为我断后,应该……”都死了。
蟠儿端详了一阵刀口,道:“公子这样露着伤口,只怕必死。我曾经学过医术,公子可敢将性命交在我手中?”
漆离迟钝的转头看他,笑道:“有何不敢?”
蟠儿让阿九去找针,“找不到就回城去取,我房里有。”
阿九抓抓头说:“这里没女人,应该没针吧?我回去取……就要花时间了。”
蟠儿说:“那还不快去!”
阿九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跑远的马蹄声。
蟠儿对漆离说:“久等无趣,公子何不跟我说说郑国的事?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人才叫公子遭此大祸?”
是什么人?
漆离自己也说不清。他一开始以为是鲁国的人,但蟠郎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们之间的消息只限于他把抢来的粮食送出郑国,托蟠郎帮忙过城门,帮忙隐藏燕人。如果蟠郎背叛他,最多把在鲁国的燕人杀掉,把藏在这个村庄附近的粮食抢走,却伤不了他分毫。
所以,不是蟠郎。
那是郑人?
但郑人多是各自为政,只求把他们赶走,很少有不惜性命也要除掉他的。
最后,他见逃不走,拼死入敌阵只为杀出一条血路时,与对方将领短兵相接,双方死伤都不小,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对方也没有退却。
是的,那些人的目标是他,是为了杀他才来的。
不惜性命,就是为了杀他。
他身边的人都死光了,活下来的都不是他的人。
他怀疑,是燕人。
所以他半点也不信刚才屋里的人,现在他能信的,只有蟠郎和蟠郎身边的阿江与阿九。
阿江听到这里已经懂了,听说兄弟们全都死了还好,现在发现竟然有可能是燕人,是同胞在背后下毒手,一双眼睛瞬间充了血,手中握着刀咔咔发抖。
他要杀人,他要杀了外面那些人,不知是谁背叛他们,那就都杀了,都杀了就行了。
蟠儿看了眼阿江,叹道:“阿江,你要先把你家公子平安送回燕国。”
漆离握住蟠儿的手,摇头道:“我现在不能回燕,只求蟠郎收留。”
蟠儿怔了一下,点头道:“我自然可以收留公子,但公子,你需要尽快回燕,燕王已经不行了。”
换句话说,现在是漆鼎争位的最后时机,哪个儿子在身边,哪个儿子有机会。漆离这时不回去,日后可能就会错失燕太子之位。
漆离摇头:“…… 我回去也没用。”他想起脸上的伤,虽然看不到,但他的一只眼睛现在是看不见的。如果他瞎了,就算回去又怎么样?
蟠儿不再劝,只等阿九回来。天快亮时,阿九终于回来了,带回了针线。
刚好太阳也出来了。
然后阿九和阿江牙齿发酸的看着蟠郎用针线把漆离肚子上那道伤口给缝起来了。
阿九腿都是软的:“这样,公子就会好了吧?”
漆离不觉得疼,亲眼看着自己的肚子被缝起来,神乎其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蟠儿。
蟠儿摇头:“如果里面有脓水就要再拆开,取出脓水后再缝上,不知要这样几回,直到伤口长好。”他对漆离说,“能扛过去,你就能好了。扛不过去,我就只能把你的尸首送回去给燕王了。”
漆离是亲眼看到那条横过肚皮的伤口消失的,对蟠郎的信心格外充足,竟然觉得自己好起来也是转眼之间的事,道:“有蟠郎在,某当可无忧。”
他对阿江和阿九说,“你们当遵蟠郎号令。”他顿了一下,说得更明白了,“若这村中有人不敬蟠郎,可杀之。”睡意昏昏而来,他闭上眼睛说:“就当他们没逃出郑国吧。”
阿江与阿九对视一眼,齐声道:“是。”
蟠儿收拾好针线,在水盆中净手,道:“煮些鸡汤来。”
阿九道:“等公子醒来吃吗?”
蟠儿摇头,“是我吃。”
本该睡着的漆离睁开眼,面露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