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闺学上课,也不是说她不好——人家命好,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舅舅们起复之后头一件事还就是接她们母女上京散心,足见对她们的看重。哪怕之前想过把她送闺学里来给舅舅们混点人脉,被拦阻后也就没提了……有这样的长辈护着,天真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汪家母女探望的次日,阮老将军唯一还在世的阮姓后人——身世晦明的阮清岩不算的话——阮慈衣也携了一个六岁的男童上门来探望。
在她来之前,秋曳澜已经向周妈妈打听过,这位阮表姐是阮老将军的嫡长孙女,如果阮清岩真是阮家人的话,姐弟两个正是同父异母。
她嫁的那位方农燕,虽非名门子弟,当年也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金榜题名时三十不到,因为一心求学耽搁了终身大事,恰好被阮老将军看中招为孙婿。
照周妈妈的说法,这夫妇两个当年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在京中还传成了一段佳话过。
只是十来年外贬、娘家一度绝嗣,这样的打击下来,任是如花美眷,这会也显得颜色衰败了。阮慈衣算算年纪比汪廉氏也就大那么几岁,可看起来却比汪廉氏长半辈似的,尤其眉宇之间一股沉甸甸的愤郁,等于明写着她这两年过的十万分不如意。
她所带来的男童长相清秀,只是轮廓并不像她——兴许是像方农燕吧。
看到与周妈妈嘴里迥然不同的阮大表姐,秋曳澜心下很是唏嘘,只是她们虽然从血缘来说是表姐妹,阮慈衣夫妇被贬离京时秋曳澜才满周不久都还记不得人,如今相见也都陌生得很。
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寒暄了半日,才熟悉了点。
这时候秋曳澜看看辰光就留了饭,又见自己那外甥方子俊百无聊赖的扯着阮慈衣的玉佩玩耍,就喊苏合:“我跟表姐说话,子俊大概听着怪没意思的,你带他到院子里转转,对了,把大白抱给他玩会,小孩子应该喜欢它。”
谁想方子俊被领出去后不久,院子里就传来大白一声凄厉的尖叫!
吓得屋中秋曳澜跟阮慈衣一起站了起来!
“难道是大白抓伤了方子俊!?”秋曳澜暗悔自己大意,大白固然跟苏合她们玩惯了,从没伤过人,但到底是畜生,小孩子不懂事弄痛了它,发起急来难免露出野性——只是她跟阮慈衣慌慌张张跑出去一看,却见方子俊好端端的在那里,倒是苏合涨红了脸,抱着大白不住安慰。
见秋曳澜跟阮慈衣出来,苏合差点当场掉眼泪,气呼呼的把大白抱过来:“郡主,婢子抱了大白陪方公子玩,谁想方公子看了会大白,忽然就拎起它朝地上摔去!婢子从来不知道原来同狮猫玩是这样玩的!”
闻言秋曳澜不禁变色,看向方子俊——却见他一脸无辜,嘟囔着道:“不就是一只猫么!昨天阮舅舅说我要什么都可以。”
阮慈衣看秋曳澜脸色不太好,赶忙训斥他:“你怎么跟你姨母说话的?!这是你姨母的猫,你姨母好心让人抱它出来陪你玩,你怎么能伤它呢!”
“算了,小孩子家不懂事。”秋曳澜深深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小外甥,不冷不热的拦住阮慈衣,“看来他不喜欢狮猫,苏合你把大白抱下去吧,沉水你去拿那副琉璃马来给子俊。”
经过这么个插曲,表姐妹两个再回到屋子里,之前那番寒暄积累下来的亲热也就荡然无存了——用过午饭,阮慈衣就提出告辞,秋曳澜象征性的挽留了几句便让周妈妈代自己送客。
周妈妈送完了人,回到院子里,头一件事就是扯着苏合的耳朵把她拎到秋曳澜跟前请罪:“虽然说大白是凌小侯爷送给郡主的,你们平常也都喜欢它,可到底只是一只猫。今儿个表小姐头一次领着小公子上门,你居然当着郡主跟表小姐的面说小公子的不是——你这叫表小姐怎么下台?!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故意轻慢表小姐呢!”
苏合眼里噙着泪,正要依着周妈妈的话跪下,不料秋曳澜把手一摆,冷哼道:“阮大表姐且不说,那个方子俊我看着也非常不顺眼——也就是他是大表姐带过来的,要不然我非揍他不可!”
周妈妈不禁呆了呆:大白虽然是秋曳澜的,但秋曳澜平常对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啊!怎么现在把它看得那么重?
作为阮王妃的陪嫁,周妈妈对于阮慈衣自然有一种亲近感,担心秋曳澜因此跟阮慈衣生出罅隙,忙劝道:“郡主您别听苏合这小蹄子挑拨,您跟表小姐乃是骨肉之亲,这是常人难比的,更何况是一只猫呢?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这次表小姐回去肯定会教导他的,以后定然不会惹您生气了!您可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啊!”
秋曳澜脸色很不好看:“我不是觉得他伤了我面子,我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无缘无故对只还没长大的猫直接下杀手,这心性也太让可怕了!”
方子俊要只是个熊孩子,比如说踩了大白尾巴揪了胡子什么的,秋曳澜也不是把猫看得比人还重要的主儿,一笑了之也就算了——但这小子居然好端端的就想把大白摔死,这哪里是熊孩子,这根本就是心理有问题好不好!
这种人即使是个看似无害的小孩子,谁知道会干出来什么事?!秋曳澜刚才是故意甩脸色的,这种外甥,还是离远点的好!
“听他的意思是阮表哥惯他得很!也是,阮表哥要真是那阮大舅舅的骨血,方子俊就是他亲外甥,表哥对我都这么好,何况是他们阮家人?”秋曳澜揉着额角想,“但这个外甥压根就不正常啊!不提醒阮表哥声实在不放心,提醒的话……今儿偏出了这事,万一表哥以为我心疼大白故意告状怎么办?!”
她觉得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