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敢作敢当,杨宜室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丁青颜——老实说丁翰林很看不惯这个被薛老夫人惯坏了的侄子,觉得就他的品行杨宜室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奈何薛老夫人坚决不干:“青颜要认了跟杨宜室私.通,就算把人娶过门来,这满城风雨的,他还能继续在京里立足?他又没功名,做不得官,难道让他去做吏?!要躲只能回老家——咱们家祖籍离京中千里迢迢,你放心他这么过去?”
丁翰林小心翼翼道:“孩儿一定给他安排妥当的人。”
“那我呢?!”薛老夫人喉咙一高,“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天知道什么时候眼睛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我喜欢这孩子你不知道?!他这么一走,万一我死前想再见他一面都见不到,你是要我死不瞑目?!”
丁翰林强笑:“母亲您身子健壮着呢!哪能现在就说这话?”
“我不管,我娶孙媳要个好的!那杨宜室在闺阁里就受不住颜儿的勾.引,谁知道往后过了门,会不会被其他人勾了去?”薛老夫人蛮横道,“而且颜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舍不得他离开!杨家这门亲无论如何不能结!”
“可是杨宜室已经有了身孕,青颜不娶她的话,她哪里还有活路?杨家也不会答应的。”丁翰林无奈的道,“这样也太作孽了。”
薛老夫人狠狠瞪他:“那是杨家教女不严!关咱们家什么事?别人家女孩子怎么没跟颜儿有染?!反正我不答应,这事你去办——多给他们家财帛、哪怕在朝上或你舅舅跟前替他们家说话都可以,娶他们家女儿没门!”
知道丁翰林为人比较厚道,惟恐他吃不住杨家逼迫与哀求,又宣布,“你敢让颜儿娶了杨宜室,她什么时候过门,我什么时候死给你看!”
亲妈祭出杀手锏,丁翰林再同情杨家也只好去耍赖了——毕竟这年头孝字当先。
他这一耍赖,对于杨家而言不啻是晴天霹雳!
偏这时候丁翰林还听到个把柄,就是前一天杨家六小姐、七小姐一起去见四小姐杨宜室,喝了杨宜室备的茶水,竟中毒吐血——三房的人赶到,就怀疑杨宜室气不过自己前途尽毁,嫉妒两个堂妹下了毒手,如今三房正跟大房吵得不可开交,坚决要求分家。
这下子本来是受薛老夫人逼迫、本心并不愿意耍赖的丁翰林,也觉得杨宜室这么恶毒的人,还是不要让侄子娶的好了……
于是丁杨两家掐了个死去活来之际——松了口气的阮清岩邀上廉鼎,各揣了一份嫁妆单子,施施然叩开了西河王府的门!
“嫁妆?!”秋孟敏夫妇脸色数变,“两位也太心急了点吧?曳澜如今还在守着母孝,还没到出门的时候。难道你们还怕她出门时,我们会委屈了她?该她的东西,自然会给她,却不劳两位操心!”
廉鼎自知城府不如阮清岩,加上今日过来时,就被廉晨叮嘱尽量让阮清岩打头阵,他负责敲边鼓就成,这会只喝茶不说话。
就听阮清岩淡淡的道:“原本是不会这样妄自揣测王爷与王妃的,不然为什么现在才上门呢?只是前两日凌小侯爷在市上高价购得一只前朝名窑所出的点联珠线彩鸡首壶,下官偶然与管家阮安说起,阮安就提到当年姑姑出阁时,妆奁里亦有一只差不多的。结果下官向凌小侯爷一提,凌小侯爷顺口问了卖家,竟然就是从府上卖出去的!是以才邀了廉家表弟过来,想请教一下王爷跟王妃,是不是错拿了表妹的东西?”
秋孟敏脸色很不好看:“王妃?”
“许是前些日子咱们府里事情多,宏之头次管家没经验,竟叫下人盗了东西出去。”杨王妃见秋孟敏二话不说就问自己,俨然他是没有任何责任一样,心头不快,立刻拖了秋宏之出来。
“应该就是这样。”秋孟敏皱了下眉,道,“犬子向来是专心读书,不问俗事的。前些日子本王与王妃都病倒在榻,他才出来主持了几日,年轻人究竟没什么经验,加上犬子又远不及阮翰林能干,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还望两位能够海涵……”
沉吟了下就问,“不知凌小侯爷购那只点联珠线彩鸡首壶所费几何?既是阮弟妹的东西,自当回购回来,归还曳澜。”
阮清岩这时候的官职全称是翰林编修,正七品。因为翰林官的清贵,所以此院官员,无论高低,不是正式场合,又没翰林中上官在的话,外人都会称一声某翰林——乍听上去,阮清岩倒仿佛跟那位主持翰林院的丁仪明同级一样。
“这个不急。”阮清岩淡笑着道,“凌小侯爷知道是姑姑留给表妹的东西后,已经将壶送给下官了。只是……”他慢条斯理道,“那卖家却不是最近才从府上收的,而是年初的时候啊!那时候下官记得,无论王爷还是王妃,都尚且康健吧?”
秋孟敏平静道:“那几日正值朝会,我夫妇心中忧虑,御下不严,让阮翰林见笑了。”
“那我姑奶奶陪嫁里的点翠凤头衔珠钗怎么也流落在外?”他话音方落,接到阮清岩眼色的廉鼎放下茶碗,从袖子里取出一支华彩赫赫、精致优美的钗子来,有些不满的道,“这可是当年先帝赏赐我曾祖父的,因为姑奶奶嫁入贵府,特做了压箱之物……为何竟出现在一介妓.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