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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品官一皱眉——见状,文官服紫的大员中,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使个眼色,五品官不远处一名同样服绯、但是深绯的四品官立刻出列支援:“郡主何必故作为难?!路氏在西河王府受供奉多年,始终不为人知!却在郡主进宫一回后,立刻传出西河王不敬嫡母的消息!此中关窍,明眼之人一望可知!”
秋曳澜淡淡的问:“照大人所言,我倒想起前两日,我外家的药铺被人砸了的事了。当时掌柜离开药铺去将军府求助时,药铺还好好的!但我到了药铺后,发现药铺已经被砸毁,而周王殿下在铺子里——这么说来,肯定是周王殿下砸的?!毕竟周王殿下以前都没去过那药铺,他去了一回药铺就毁了,此中关窍,明眼之人照大人的推断一套,就知啊!”
今天楚维舟不在朝上,但即使他在,估计也无法阻止皇后党中发出一阵声音不小的嘲笑,有几人甚至朝秋曳澜投来毫不掩饰的赞许目光。
而太后党这边就笑不出来了——刚才使眼色的老者皱起眉,咳嗽一声,他身后隔了几个身位,一名束金玉带佩金鱼袋、用十三銙的紫袍大员脸色难看的应声出列,冷冷的道:“宁颐郡主请慎言!周王殿下何等身份,岂容郡主随意举例、有损殿下声誉,更是对皇室不敬!”
“大人说的很对!”秋曳澜从善如流,立刻朝丹墀上一礼,“臣女反驳过急,不慎冒犯了周王殿下,还请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念臣女年幼无知,饶恕臣女!”
殿上三位暂时还不想亲自上阵,所以太后跟皇帝没作声,江皇后点了个头,算是揭过了——不是谷太后大方放她轻松过关,是因为之前那韩山也被抓了个更大的把柄,由于争论开始他的处置先被冲到一边,这会要是盯着秋曳澜这更小的过犯追究,韩山的事情肯定要被翻出来!
这样就夹缠不清了。
然后秋曳澜直起身,就看向那四品官,语气不善的道:“这位大人好生顽梗!”
那四品官一怔,倒是上官久,毕竟是殿中侍御史,专门负责在上朝时打小报告的,先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一举朝笏,声如洪钟道:“臣上官久弹劾吏部侍郎杨滔!无凭无据,就妄自揣测高宗皇帝钦封的西河王一脉郡主!此乃罔故高宗皇帝圣命、目无朝廷、目无皇室之举!恳请圣察、给予重罚!否则何以彰显朝廷威严、皇室尊贵?!何以敬重高宗皇帝?!”
秋曳澜听上官久点出这四品官姓名眼波一转,认真看了那人一眼——姓杨,好像是杨王妃的族人?
记得杨家本来是中立党……
不知道他倒向太后党是不是因为杨王妃被自己虐了?
那杨滔闻言依葫芦画瓢,朝丹墀上行礼请罪——这次是谷太后点了头,把事情揭过。
看起来是两人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吃亏,重回起跑线。
但杨滔那边是出来一位紫袍大员助阵、才让秋曳澜请罪的——按大瑞官服的规矩,三品以上才有资格服紫;四品五品服朱;六到九品服青;流外官跟庶人服白。
也就是说,今日朝会到现在,太后党这边已经出动了六五四品各一位,三品以上也有一位,甚至还有位三品以上的老者虽然没出列,却在暗中指点……
但反观皇后党——除了一开始组队刷存在感、报自己名字比要弹劾的对象还响亮的三位六品侍御史外,连个有资格穿朱的都没下场!
近年来二后一直势均力敌,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造成这一幕出现的,是年仅十三岁的宁颐郡主秋曳澜!
等杨滔直身后,满朝文武再看向秋曳澜的目光,已经没了最初的无视、轻蔑与戏谑!
豆蔻年岁的小郡主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一身素服,还不到阮清岩的肩高——
她身后是寥寥几个跪到现在的下仆,大概因为初次觐见天颜,惶恐得跪到现在还在发抖;
她身旁仅有一个一袭青衫、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小士子,即使心甘情愿为她粉身碎骨,能力却有限;
她的身世满朝文武都已经知晓:满周丧父,去年丧母,目前无怙无恃。跟秋孟敏一家闹翻之后,唯一可依靠的长辈就是已经不认识她的外祖父……
但此刻却无人能觉得她孤独可怜,反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
像生长悬崖峭壁的幽兰,默默扎根石罅,苦苦挣扎生长,孜孜酝酿绽放——最后花开了,散一缕芬芳不与众香同,引无数赞誉犹过眼烟云——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多少痛苦,只为自己,不为任何人。
回想她进殿以来的不骄不躁,不怒不急……即使在紧挨丹墀的那些清一色紫色大科官服的人群里,许多面色如常的大员,瞥向秋曳澜的目光,都透着若有所思。
短暂的寂静后,始终神色平静的秋孟敏整服而出,朝丹墀上拜倒,沉声道:“臣秋孟敏,以身家性命和西河王之爵,担保臣生母路氏,虽曾被嫡母西河太妃逐出,但!太妃临终之际,顾念旧情,托人转嘱臣,将生母接回王府奉养!”
秋曳澜、阮清岩同时一个激灵、心神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