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寝殿,向着白塔的方向,深深喘出一口气,那些叹息被吹散在风里,只有四季常青的高槐摇动着树枝,树叶###,瑟瑟作响。
与此同时,宫中的一个幽深安静的古殿,隐在树影婆娑之后,环着一方荷潭,风吹过片片枯叶飘落,落进一个书香古意的房间,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一只纤纤素手自水蓝色的袖中探出,轻轻拾起这片枯叶,手指转动叶茎,指尖在脉络分明的叶面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叶子生命的流动,一声极轻的感叹飘散在风里。
“冬天都过了一半了,叶子还是留恋树干,不愿离去,恼人的风为何还要拆散它们呢?”
洺烟看着这片枯叶发呆,眼里尽是茫然和不确定,素净的瓜子小脸掩在白狐裘里,一袭水蓝色的长裙垂直脚踝,以手支夷撑在桌案上,一张素白的宣纸数笔描出一个人,一个总是带着明媚干净的笑容的少年,仔细看去,竟然和无滥相仿,只是看上去更加稚嫩。
她提起笔,蘸满浓墨的紫毫轻轻接触纸,洇开了大朵墨色的花,却写不出一个字,洺烟恼怒地扔开笔,将那片黄叶放进袖中,大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吱呀怪响,不时有冷风灌进来,她之前一直在走神发呆,没感觉到冷,如今看着被风吹得失了轨迹的枯叶,不由自主地抱紧手臂,使劲搓了两下,将窗户关紧了。
屋子的正中央,一个约半人高的三脚香炉有香烟袅袅升起,均匀地充盈着整个屋子,香味清淡,和她的气质倒也相配。
她怔怔地望着香炉出神,喃喃道:“今年的冬天还有一半,应该会比往常更冷吧?”
暮色渐深,她早早地用过晚膳,靠着烛火,手捧一本诗词津津有味地读着,作为一个皇室中人,也许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生活在皇宫中,她没有一般人勾心斗角的心思,对很多事都像个初生的婴儿,保持着赤子之心,而且受女戒的束缚比较小,所以房中才会有很多书。
也许是受伤的缘故,她刚看了一会书,便觉困顿,刚刚熄了桌案上的灯,两步之遥的窗户突然急短促地啪嗒一声,有人落在地上,樟木地板微微一动,她愕然地转过头,凌声道:“谁!”而后,也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处变不惊,很显英雄本色,她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发出尖叫,然而,她看到窗边一个白衣少年,眉间带着笑意,清秀的脸庞隐在阴影中,但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不正是白天遇到的无滥?
她双手捂着嘴,强行咽下即将从喉间涌出的尖叫,素白的脸涨得通红,平静无波的眸子出现一丝慌乱,却固执地对上他的目光,淡然道:“你来干什么?”
无滥没有见到想象中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连破口而出的尖叫也压下去了,心里有些失落,眉心皱起,唇角却勾起来,缓缓抿出一丝笑意来,随手将窗户带上了,靠近她一些,“你猜!”
洺烟眉头微皱,状似无意地移开目光,声音软软糯糯,似泠然绽开的车矢菊,清淡却不冷淡:“无聊!你走吧!”她不咸不淡地下了逐客令。
无滥状似无意地抚上她的脸庞,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使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像是纨绔子弟调戏小女子般,眉间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他眼里有些疑惑和回忆的神色,声音却带着不确定的意味。
洺烟羞恼地别开他的手,水灵灵的眼睛隐隐漫起水雾,定定地看着他,蓦地轻笑一声:“见过也罢,没见过也罢,你又何必强求,我们不过是今日才见过的陌路人~你还是走吧,被人看到了,不好的!”
她平静地看着他,唇角是干净单纯的笑容,水蓝色的曳地长裙倒映在无滥的眸子里,仿若晕染的恰到好处的水墨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看向她,却只看到那个疏离的笑容,隐有受伤的意味。
终于,久久停留在半空的手颓然地收回,带着疑惑离开了这个房间,从窗户跳了出去,窗外是高木冷风,渺远的夜幕闪着细碎的星光,那个白色身影几个闪落,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洺烟怔怔出神片刻,低声呢喃道:“原来你已不再,而我还在回忆里等你~”唇角蓦地勾出一丝笑,瑟缩如冷风中飘摇的黄叶,美得凄然。
无滥神色茫然地回到了白塔,看着记忆里一直神圣的存在,兀地生出一丝陌生感,他甩甩头,正准备往里走,却遇到了玉子墨,他紫色的外袍拧出了很多褶皱,还有破洞,被玉冠束得规矩的头发有些凌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现在视野之中。他怔忡地看着玉子墨面无表情地从自己面前走过,下意识地看向白塔之内,并没有看见林晓筱,他偏头想了想,猛地想到了白衣祭司——自己的师傅,没有任何犹豫,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