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胡炭又松了一气。
进门地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在赵家庄搅席求战的坎察穆穆帖师兄弟。胡炭对这两个花剌子模来地胡人印象极深,不惟是他们功法特殊,生木之术令人大开眼界,更是因为坎察身上那锁着的那头木妖,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让小童极感兴趣。
“掌柜,我要酒,牛肉,羊肉,大块地给我……”师兄穆穆帖一进门就说,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也看见了坐在中堂的胡炭三人。
“小孩,你也在这里!”走在后面的坎察惊讶的叫道。他睁大眼睛的看着胡炭,显然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他们。
胡炭微笑起来,这胡人似乎心地不坏,同时也确认了两个胡人不是来追自己的。
坎察和穆穆帖功法虽然高明,只是却还不足为患,这便是胡炭一见他们便放下心的缘故。小少年也相信自己地判断,这两个胡人是不会成为自己敌人的,他们自己身上另有大麻烦,自顾尚且不暇,怎会在这个时候另生枝节?所以当他看见坎察发现自己后颇觉喜悦,心里对这两个单纯的胡人也兴出一丝好感来。这师兄弟二人看起来面目真诚,并不像是坏人。他们在赵家庄寿宴上求战的缘由众人也都知道了,坎察二人并非是怀着恶意捣乱的,只是不大通晓人情世故而已。眼见着坎察翘起大拇指,连声道:“你,厉害,厉害,很好的,小孩打大人,很多都不怕!”显然他在赞叹胡炭当时以一敌多尤能应付裕如。
胡炭嘻嘻一笑,道:“两位怎么也来到这里了?要不要过来一起坐?”说着把身边的凳子让了让,坎察更不客气,拉了一下穆穆帖,走近前来,一屁股坐下了,看着胡炭傻笑。*“我和师哥,赶路,肚子饿,要去信州。所以吃饭有力气。”
果不其然,他们也是要南去信州地,在这里只是偶遇上了。
胡炭想起当日凌飞曾说过,要解除坎察身上的木妖之厄,必须要到信州鬼家去。鬼家在魂魄之术上累世传学,定有方法。看来二人已经得到凌飞的指点了,胡炭三人比他们早动身一夜,也是紧赶慢赶的行路,但此时却在这里碰面,看来这二人是真的着急了,日夜兼行,想迫不及待地赶去信州求救。
胡炭让掌柜的再布上两副碗筷。看着坎察,回想前日里看见他身上的木妖恐怖状况。对这个看起来很憨直的胖子有些同情。忽然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知道定神符对这木妖有没有效果呢?定神符疗效古怪,一向以来验医百病,治邪风、清毒、疗伤、驱虫,无往而不利,对各种疑难杂症也均是一帖而愈,也不知让坎察服下后会变得怎样。万一竟然有用。那他又多发现一个定神符地用处了。胡炭被这念头激动得心头火热,念头急转,实在难捺好奇之心,终于忍不住问坎察:“你身子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坎察知道眼前三人了解自己地底细,愁眉苦脸的按住腹部,道:“不好,肉。很疼,骨头,也疼,这里,这里,这里……”他指点着两侧肩井、腰胁和骨盆位置,唉声叹气“好像蚂蚁咬,很多的,大的。痒,疼,我很难过。”
“让我看看。”胡炭伸出了手,“我也算是个郎中,画的符咒驱风治邪还有点用处……”话未说完,见坎察又高高的翘起拇指夸赞:“符咒!很好,伤口好了,我们都看见。你,小孩。厉害。师兄和我,很佩服。”原来当日秦苏在大厅给胡炭喂符。这师兄弟二人也都瞧见了,见到胡炭臂上的创口在极短时间内快速收拢,师兄弟也都是众多呆头鹅中之二员。
胡炭见他满脸真诚,显然这番夸耀的确发自内心,难得地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过奖了,惭愧,惭愧。”他喜这坎察性情干脆毫不做作,谦虚了片刻,便道:“说实话吧,我这符咒,治一些外伤毒伤地,算是对症,就是一些说不上名目的疑难杂病,服一帖下去,也有一定地效验,但你身上的病症……我从来也没有遇见过,实不好说会有怎样的结果。”
坎察咧咧嘴,笑道:“不怕。你医不好,我去信州鬼家也能医好。道长说鬼家厉害,收妖,魂魄,天下第一!”说着撸起右手衣袖,将胳膊伸到胡炭面前。
胡炭终于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到木妖附身的详细状况。
西域大片地方暑热甚过中原,胡人地肤色原较中原人更黑,只是坎察师兄弟二人远离故土,常年中原行走,此时看起来也跟普通人差不多。衣袖撸开,胡炭就看见了一道从上臂一直延到户口的碧绿的直线,鲜亮,妖异,这道绿色其实并不如何特殊,看起来就像是一株普普通通的瓜果的蔓苗而已,有卷曲的触须,有鸭掌般的叶子,还有小小地叶芽,都横生在主干之外,但是,就这么一株很不起眼的枝蔓,潜藏在皮肤之下,在血肉中生长,令人乍看起来便不自禁的背后发寒了。
胡炭抚摸着这微微凸起的细物,见绿线在坎察的掌腕交接之处转淡渐隐了,这绿线与红黑的肌肤比起来,是如此相异,看来就如同有人用绿色颜料在皮肤的浅层下面绘出的图画一般,它是如此鲜活,生长在血肉之间,连皮肤也无法掩盖它的颜色。胡炭掂起手指,搭住坎察地脉搏,听脉象沉稳洪壮,也没有涩滑之感。
“疼吗?”胡炭轻轻按压那株绿苗,问坎察。胡人摇了摇头。
“你这样压,不疼,晚上睡觉,它疼,好像火烧,热的,辣的。”
胡炭让他又挽起左手衣袖,看见他手肘之上,也是一般无二的一株绿苗,只是蔓枝数目略有不同。胡炭有心再想要看看他胸腹部的状况,只是想到这里是饭庄,人多眼杂,这样的怪异之象还是别要当众检看为妙。
一株草苗生长在肌肤之下。这样的奇异之事,当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定神符会对坎察体内的树妖有何作用。胡炭偏头想了片刻,跟秦苏要来一张定神符,对坎察道:“你先服用一张吧,看看情况如何,如果有效,我再给你多下几张。”说着挥指将符咒激燃,投入了茶碗之中,让坎察服用。
两个胡人对胡炭竟然非常放心,似乎全不担心被他暗算。穆穆帖没有阻拦,坎察更不迟疑,将茶杯接过了,舔舔嘴,一仰头便将符水喝得干干净净。
秦苏雷闳都屏声静气看着,观察坎察的反应。眼见着胡人灌下水后,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变化。
半盏茶后,胡炭问:“感觉怎么样?”
坎察闭目不答。
定神符地效用极速,按照胡炭往常地经验,不论是怎样的急病重病,一符下去后,不多时便该有反应了,或是腹中雷鸣,或是浑身燥热发汗,或甚是内重里急,种种征象很快便显现出来。
可是坎察闭上眼睛后,竟然就如老僧入定一般,问之不应,胡炭心下犹疑,又把手指搭上胡人地脉搏。
还好,脉象沉稳,不像是邪火入心的样子,坎察该当不会有危险。放下忐忑之心,又问:“怎么样?疼?还是痒?”
坎察睁开眼来,古怪的一笑,正要回答,哪知便在这时,门外一阵急乱的脚步却打断了众人注意力,“呼”的一声响,室内又亮,门口的帘布被人猛然拉开,一个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