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从粮草转运司到城东歌舞教坊离得倒不是挺远,杨玄沿着内河的岸如同游人一般慢悠悠的走着,没过多久便走进了这块嘈杂而混乱的城区,上一次与杨海良来还是白天,未能体会到这歌舞教坊独有的繁华,如今夜色之中的街巷就好像一个让人目眩神迷的万花筒,让人迷失在其中,高挂的花灯取代了头顶的夜空,一切都是迷乱的色泽,便是街边沟渠里污水也隐隐染着脂粉腻红。
一路走过长街,所能听到的最多的两种声音便是女人招摇的欢笑和男人粗狂呵斥的喉嗓。
杨玄一路而来,又一路而去,身边就好像有一堵透明似的墙,将他与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隔离开来,他心静如水,耳朵里只有丝丝雨声,只希望不要下大雨才好。忽然一个摇摇晃晃的醉客跌撞到了他身上,嘴里嚷嚷着难听的话语,杨玄将他推开,毫不留情的给他赏了两个清脆的大耳刮子,未等这人清醒过来,便将他扔到了街边臭水沟里,也不理会那愤怒的咆哮,整个人隐入了街巷的尽头。
与歌舞教坊别处的繁华热闹相比,那仅仅只有两座石灯的胡同便显得有些幽暗与冷清。
巷子口的大柳树下停着一辆马车,或许是车顶漏雨的缘故,车厢上罩着一块大大的帆布。柳树下临墙搭着一个雨棚,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四五个汉子正围坐一周打着牙牌,玩牌的四人都是统一装束,想来都是河运帮里的人。一旁还有个看客,身材魁梧穿着粗衣,看那背影杨玄便觉得有些熟悉,慢慢走进这折过视角才看清了面部的轮廓,正是几个月前让他打过一顿的何彪。
杨玄心里忽然一紧,加快了脚步,想不到杨靖也与他想到一处去了,不过如今车还没走,自己也不算来的太完。
脚掌踏着街面积水的啪嗒声将那几个打牙牌的男人从牌局中惊醒过来,河运帮在这东城歌舞教坊之中厮混已久,早已成了地头蛇一类的存在,这些人自然不会想到有谁还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只是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甚至连手里的牙牌都没放下。不过他们似乎已经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几天之前他们老大被人砍了一根指头,而如今他们也同样没注意到车夫脸上那一抹惊恐的神色。
只是出于流程上的盘问,牌局暂时被终止了,其中一个头领似的人物转过身来,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于此同时,一脸惊恐的何彪终于反应过来,可是却又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就像一个意识清醒的植物人,什么都能听见也什么都能看见,可是却无法作出任何的反抗,连眨一下眼睛动一动嘴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已经憋到喉咙的喉咙里喊声不甘的落回肚子里,他内心近乎歇斯底里,可外表之上还是一副沉默到木然的模样。
杨玄步履从容朝着雨棚走了过去,右手慢慢上举伸向背后斜指夜空的剑柄。
诡异的气氛终于挑起了河运帮几个汉子心里的警惧,在他们看清杨玄背上长棍为何物的一瞬间,杨玄修长的五指已经缠上了那沾着雨水的剑柄,只见他背后破旧的帆布无声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破絮。长剑无声的震颤,将空中丝丝细雨弹成水粉,迷蒙的清光洒开。
杨玄脸上温婉平静的笑容骤然间变得杀意凛然,虽然那笑容还是笑容,可是此情此景却赋予了他不同寻常的意味。
河云帮的帮众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弯下身子,想要去抽取藏在桌下的钢刀,不过此时才反映过来未免显得有些多余。
何况杨玄敢大咧咧的走上来杀人,而不是从暗处偷袭,那就自然有把握将局面掌控在自己手里,杀这几个喽啰,并且不惊动任何人,对他来说简直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长剑豁然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圈,朝着嘴巴长得最大的那位一剑劈去,仍旧是刀法之中的套路,与其瞬息而至的速度相比,声带震动而后发出声音的整个过程自然显得有些缓慢,便是从天而降的雨水在这一剑之前也仿佛是静止的一样。
剑尖浅浅的划过那名男人的喉咙,沾而即逝,却又凶狠如斯,快如毫光!
鲜血飙射击打在雨棚之上的声音,就好像那株坠满雨滴的垂柳突然被人踹了一脚,然后雨水瓢泼似的打在帆布顶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