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碧城回了宫。
托了这模子的福分,她出入宫闱从来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只是一路畅通来到紫阙宫门口时,却发现宫中灯火通明,宫门口守备之森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模样。她狐疑入了寝殿,发现与外头模样相反,紫阙宫真的只有灯火是通明的,宫内却是冷冷清清,偌大一座宫邸只有三两宫人进出。在寝殿中,有一人静静坐在案前,无声无息。
谢则容。
碧城并不惊讶,只是有些疑问挥之不去。她不动声色来到他身旁,发现他正在案台前画一幅画。画上万马奔腾,气势磅礴,金戈铁马战鼓令旗,到远处滚滚黄沙他用笔墨沾了水一辉而就,潇洒恣意。
“你找得到你在哪里吗?”半晌,谢则容低道。
碧城原本很是防备,却不小心被他的思绪所牵引,真正地仔细去看那画上的事物。可是看来看去,那画上都只有沙场金戈铁马,怎么会有她呢?
谢则容低笑,换了一支笔,蘸了一点粉,在万马从中轻轻一点,道:“你。”
碧城越发狐疑,防备地看着谢则容。
谢则容却视而不见,轻声道:“我第一次见着你,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模样。千军万马,只有你有颜色。”
碧城心中警铃大作,迟疑片刻道:“陛下说的是……皇后吗?”
谢则容却轻轻搁下了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靠近碧城。看着她慌乱的模样,他心里浮起一丝微妙的痒意,夹带着刺痛格外爽快。四年来他的线人早就遍布了整个朝野,神官府自然不例外。就在不久前,线人来报,说是她与西昭太子尹陵交往过密……他不能再等着她露出破绽了。
一个人,不论如何遮掩,许多东西都是改变不了的,更何况她向来在极力撇清与她的干系……其中缘由,在不久之前他从来不敢深想,只是随之而来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深究,她究竟是谁?
她入朝凤乐府后经由宫选入宫,却从来没有意图在他面前卖弄过身姿;
她师承神官府,日日戴着面甲,见到碧城真容之时也未曾有过惊讶;
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唤醒碧城之人,在祭祀失败之时她代替碧城长眠不醒;
她在碧城……身死之后醒来,以十三岁之躯力挽了狂澜,甚至为了燕晗不惜与尹陵对峙……
若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过诡异。最诡异之处莫过苏醒之后的碧城居然莫名地与尹陵和苏瑾交好,苏瑾更是在那日殿审苏相余孽的终了失声喊当今皇后“小越”。可是若说这其中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容貌相似,却又……有违天道。
这些事如同散落的珠子,一旦完整地串联起来让他几日无眠,心中的情绪快要炸裂。
而就在此刻,十三岁的碧城正瞪着眼睛,明明害怕却强装做无谓,就像当年初入沙场见着鲜血却强装司空见惯的碧城公主。
就像……
是的。非常像。
“你……究竟是谁?”他倏地逼近她,盯着她眼里的一丝彷徨,一字一句问。
“陛下喝了酒?”
“你想说孤是醉了?”
“没有。”他靠得如此之近,碧城可以清楚地嗅到他身周馥郁的酒香。谢则容素来千杯不醉,她当然不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喝醉,只是他的眼中目光灼灼,映衬着的却是十三岁的越歆。这于理不合。
好像自从山林火场归来,谢则容就变得很奇怪。
夜色,明晃晃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衬得谢则容的眸光也明明灭灭。然后,他缓缓把她的手拗到了身后,俯首在她的肩头。低沉的笑声随即在她耳畔响起,嘶哑的声调在寂静的房间中飘散开来。
少顷,他的气息微微乱了几分,渐渐松开了她的手,双手抚上她的脊背,颀长的身躯与她完全的贴合。
“别动。”他说。
如此贴近的距离让碧城的心脏狂乱的跳跃起来,她悄悄捏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活的自由的手不露痕迹地挪动了一点点。她想去触碰藏在腰间的匕首,只要再有几寸,他若敢做什么,她虽不能杀他却也能让他伤上加一重伤。
只是,她的手刚刚触碰上匕首,拥着怀抱就倏地一紧,几乎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他说:“你可以选择反抗,你在孤身上造成多大伤口,孤会在苏瑾身上十倍奉还。”
“无耻。”
“是。”谢则容冷笑,眼睛却通红。
他缓缓俯身,小心地,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个绝望的吻。
*
一夜拂晓,昨夜的火烛已经残败不堪,不知道何时熄灭了,昨夜坐在案台前的谢则容却已经不见踪影。
碧城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是因为火烛燃了一夜还是昨夜神思太过压抑。她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便有宫婢轻轻推开房门来探望,片刻之后三五个宫婢就端着洗漱的用具鱼贯而入,整整齐齐地跪在了床头。
碧城洗漱完毕,宫婢却迟迟不离开,见碧城想要出门才犹犹豫豫阻止:“皇后,陛下说……”
“说什么?”
“陛下说,让皇后与好生休养,暂时……暂时别出去……”
碧城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软禁了。谢则容果然知道她昨天在神官府见到了尹陵,那么他也一定知道了尹陵与姜梵还有往来,会不会对姜梵……
“让开。”碧城冷道。
宫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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