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谢则容的声音渐渐靠近。
碧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尹陵却在最后一瞬间倏地转了个身,轻飘飘道:“我家孩子自小戴面甲不爱见生人,陛下还是莫要强求好。”
谢则容凉凉笑道:“孤没想过计较尹大人在议事殿上逾矩所为,尹大人怎么就自己破罐子破摔起来?竟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尹陵却不开口,过了好久,他低下头看了乱糟糟的碧城一眼,轻声道:“我带你回乐府。”
碧城不敢贸然抬头,只能缩在尹陵的怀中一动不动。
尹陵却低笑出声,用极低的声音道了句:“脸好脏,更难看了。”
“……”
好吧,尹陵是彻彻底底活了过来。碧城悄悄松了一口气,埋首在他怀中被他带着朝前走,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身后却忽然传来谢则容的冷冽的声音:
他说:“尹大人,越歆是明日祭祀之司舞。”
尹陵停下了脚步。
谢则容的声音轻软下来,他道:“既是别有目的,还是早早收敛了不必要的情愫得好。”
尹陵的呼吸微微一滞。
谢则容轻道:“否则日积月累,日日腐骨滋味并不好受。”
良久,尹陵终于又迈开了步伐朝前走,把谢则容和素瑶宫彻彻底底地抛在了身后。
×
回到乐府房间的时候,碧城的眼睛终于可以稍稍睁开了一点缝隙。
尹陵把她放到了床上之后便又出了房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端进房一个洗漱的盆。盆里装了一点青色的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尹陵取了块手帕沾了那不知名的水来到床边,僵直了片刻才轻轻喘了口气触上了碧城的眼。
那药还是有点熏烟的。碧城狼狈地闭上了眼睛缩起脑袋,只觉得脸上的冰凉一点点地化作了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等那手帕的湿润感觉擦过脸上每一处,她才小心地又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尹陵正拿着手帕站在床边踟蹰,眉心微锁,神j□j言又止。
他似乎,又变成闷葫芦尹陵了。
等到这一切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碧城才感觉到身上各处的酸痛。想必是那时候砸门留下的,之前没有觉察是因为太过惊惶。如果可以,她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把身上还遗留着的心悸驱逐出去,可是尹陵这样纠结地站在床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一只木偶一样坐在床头。他示意伸手时给手让他擦,他皱眉时定住身体小心观察,顺便悄悄递上另一只手……一盆青色的水终于被烟灰染成了灰不溜秋的,碧城也总算不是那种狼狈的样子了。
“你……”尹陵终于开了口,却只是一个字。
碧城的累得浑身发软,靠在床头眯眼看着傻站着的尹陵更加尴尬。就在她快要睡死过去的时候,尹陵轻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早就看到过了,是不是?”
“看到什么?”
“皇后的脸。”尹陵脸色变了又变,似是彷徨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你早就知道自己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是不是?”
瞌睡虫悄悄地溜走了一大半。碧城支撑着坐起身来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尹陵开不了口撒谎。许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尹陵一片恍然,像是自言自语:“难怪……在朝凤乐府时你练舞乏了会偷偷摘面甲,可是在宫中从未摘下过……难怪你……”
“先生……”
“我不太记得清她的脸,一直以为你们只是想象而已……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碧城彻彻底底地没有了睡意,可是即使拥有清醒的思维她也没有办法去真正向他说明这个中奥妙,因为这实在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生存方式。
尹陵的眼里有一丝迷茫的光芒,与他平日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落差让人莫名地觉得刺眼和心酸,可他却显然把自己所在了海上的孤岛上。最终的最终,却是完全地无从慰藉。
她不能告诉他这个秘密,至少现在还不能。他是天下第一舞师,是燕晗乐府执事,不管是哪一重身份他都不该被牵连到这一场殊死的赌局中来的。
绝对不能。
“小歆。”沉默良久,尹陵出了声。
碧城愣愣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的眼里有一抹奇特的光芒。他道:“你……让先生抱一抱好不好?”
“……什么?”
尹陵眉眼渐渐地生动了起来,声音却如同之前一样的低沉。他道:“对不起。我只想试一试……现在和之前有没有区别。”
“……啊?”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越来越接近凌晨了,明天争取早点儿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