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的身边,捧着水晶打磨而成的碗,碗里则是浸在冰水里的果子。
解语领着侍从,将一个又一个扇着红缎的大托盘放在高阶下。红缎揭开,皆是目迷五色的金玉罗绮。
知秋凑在她的耳畔,将送礼人的名袆悉数报上。息雅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偶尔才睁眼朝高阶下的某个托盘望上一眼,但随即又闭上双目。每当这时,解语便会低头记下呈上有幸得她一瞬侧目的礼物的人的名字。有时是一个稚气未脱,满怀崇敬的新欢,有时则是一个芳华犹在,恩宠已逝,仍抱着一丝的幻想旧宠。也有时,则是或希冀得到宽恕、或企图博得功名的朝臣。
所有人都深知她的魅力和威力。只要她开心,她可以将任何一个卑微的人抬上高台,当然也可以轻易将之打回原型。她虽不是王后,却是后宫的主。她虽未曾征服一城一池,却征服了君王。
自然有人在背地里小声议论:“好一个祸水的妖姬,纵然是昔日的息丽华恐怕也及不上她半分。息丽华不过是霸占了雍国的半壁江山,她却倾倒了两个国家,三代君王。”
但,谁又会看不起?
倾城倾国是女人的愿望,红颜祸水却是女人的幻想。嘴上咒骂不住,心中却只盼自己比妖姬还妖孽三分。历史的洪流中,红颜总是无力的,纵然做了烈女节妇,所得也不过是一句平淡的“温淑恭婉”,再绝美的姿色,再自豪的才华,也只会被轻描淡写成千篇一律的套语,怎胜祸国殃民,倾倒城池来得惊心动魄?
女人也渴求存在感。她们无法用耀眼的政绩和功勋博得后世的主意,便宁愿用灾难令后世铭记自己。
痛苦永远比快乐刻骨铭心。
最出名的男人永远是明君良将。而最有名的女人,却总是妖妇妓女。
息雅也知道那些的议论,更已经开始享受这充满妒忌的非议。
解语和宫人将一件金丝玉缕衣平铺在息雅面前,知秋看着名薄,愣了一下,随即在息雅耳际低声道:“这是曹姬送的。”
息雅的眼睛霍然睁圆,眼角暗飞,瞥向那珠光宝气的衣裙。
解语没有听到知秋说了什么,见息雅睁开了眼,便要寻那送礼的主人,记下名字。
息雅忙道:“先别记下,把东西拿过来。”
解语小心地将玉衣整好,让两个宫人高高捧起,一路举到了她面前。
息雅向解语伸出一只手,解语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而令一个婢女,已经将一双柔软的绣鞋套在她白玉般的秀足上。
息雅只望了望这巧夺天工的玉衣一眼,便看向了解语。解语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虽然依旧满脸微笑,但她看得出那片笑容下隐藏的阴影。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息雅将目光移回金缕玉丝衣,眼中闪过一瞬寒意。
解语以为她不开心,咿啊咿啊地打着手势劝慰她。
息雅心中更难受,脸上却摆出了笑容,拉住她的手,道:“你忙了一下午了,可累吗?”
解语傻呵呵地一笑,摆摆头。
息雅从水晶碗里拣了一颗果子,喂进解语的嘴里,笑问道:“甜不甜?”
解语用力地点点头。息雅又要喂她,解语却摇摇头,指指息雅高高隆起的肚子,又指指水果。
息雅摸着肚子,脸上满是母性的柔情,道:“你放心,少不了他的。这个小家伙能吃得很,我都担心他吃得太胖。”
她拉过知秋,道:“你也休息休息吧。这些东西也不用再整了,一半入库,一半让大家分了。”
知秋道:“遵命。”
息雅道:“你先去挑出几样看得上眼的自己收起,别尽让着那群小丫头。”
知秋笑道:“奴婢跟着您,不知得了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又何必跟她们抢这些俗物?”
息雅摇头道:“你啊,就是惯着她们。”
门官高声报道:“大王驾到!”
息雅脸色一变,向知秋和解语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立即安排宫人将礼物拾掇下去。息雅换上醉人的笑容,一手支着腰,缓缓走下石阶,准备向刘羲纬跪拜。
刘羲纬拦住她,嗔道:“不是叫你不用再行礼了吗?伤了孩子怎么办?”
息雅娇美地一笑,乖巧地道:“陛下是君,妾是臣,无论如何,君臣之礼都是不能废的。否则传出去,又该让人家数落陛下娇纵妾了。”
刘羲纬道:“你还在生袁柘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