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非那一句本是想说,其实那个解药并不能阻止翼国进军毓国,以此彻底打消她要得解药的想法,但没想到杨柳竟然抢先服下毒药。如今他又怎么忍心告诉她,她的牺牲只是徒劳?
秦非挤出一个微笑,道:“其实,翼王也是非常惦记王后的。那些通过使臣送给您的药品,无不是他亲自为您选出的。还有柳园……您走了以后,他便用玉雕了一个和您一模一样的塑像放在小楼上,每晚都会去柳园的小楼下仰望那塑像的影子。”
杨柳嘴角不由挑起一个微笑,道:“是吗……”
秦非道:“还有他之所以那样残忍地杀死二王子,也是为了替您报仇。您给他做的那件红衣,他虽当着您的面扔了,但您一走,又悄悄地捡了回来,一直藏在柳园的小楼上。”
杨柳叹息道:“没想到,他还会和您说这些。”
秦非黯然道:“不是陛下,是杨絮王后告诉臣的。”
杨柳目中掠过浓浓的悲伤,道:“只是可怜了杨絮。”她吃力地从怀里取出一根同心结。
按照翼国风俗,每个向有了心上人的女子都会亲手为恋人编织一条这样的同心结,在新婚当日亲自为其佩上。
她的同心结,一直保管在身边,直至生命即将终结,才可以示人。
杨柳向秦非道:“可否请先生把此物转交给袁浕?”
见秦非小心收好好。杨柳露出了满足的微笑,但很快,她的肤色复又转为铁青,隋瑾忙跑过来,想为她抑制住寒毒,却怎么也无能为力。
秦非咬牙道:“王后素来身体虚弱,看来已经支持不住了。”
隋瑾的目中透出无限的惋惜和痛苦,但他还是镇定地取出一把匕,向杨柳道:“王后是想现在上路,还是过一会儿再走?”
杨柳抬起手指,指了指匕,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紧紧咬着的牙齿“咯咯”直响,却说不出话。
隋瑾用自己的内力封住她喉间周围的寒毒,使她可以勉强说话,道:“您可还有何心愿未了吗?”
杨柳望向秦非,吃力道:“我,我想要再回一次柳园。解药就有劳秦先生送到毓国了。”言毕闭上双目,道:“请先生快动手吧。”
如同将一束鲜花插入花瓶里一样,那把匕已经插入了她的心脏,那么果断却又那么温柔。
隋瑾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对着她的尸体行了一个大礼,面色庄重而慈悲。
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凶手可能拥有的神情,这种神情本来就应该属于神明,悲天悯人,牺牲自己以渡众生的神灵。
事实也是如此。这一刀刺下去的一瞬间,他便已经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
一种空前剧烈的自卑感向秦非涌来,他惨然地仰望着隋瑾,只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而龌龊。他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感到自己这一世是永远比不上隋瑾了,他的那份坦然和无私舍己的大气是他永远不可企及的,正如萤火之于太阳,溪流之于大海。
隋瑾将杨柳的尸体抱起,向秦非道:“袁浕不允许我入宫,所以我只能把你们护送到柳园就立即离开。”
秦非不敢看他,只是道:“多谢你。”
两人坐在车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各有所思,风声里隐约听见有人在歌唱,凄厉的歌声反反复复吟唱着一小调。
“杨萧萧兮柳瑟瑟,
北风恶兮百草折。
一心分兮二心时,
两枝难兮作一枝合。”
秦非忽然想起,杨絮常常吟唱的也正是这《柳枝歌》。
杨絮是因为袁浕的无情而崩溃,而杨柳则死于过于沉重而内敛的感情。世间最动人的情歌为什么总是悲歌,世间最动人的爱情为什么总是悲剧?
隋瑾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道:“庄梦先生可好吗?”
秦非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很好。”
隋瑾淡淡道:“你们应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
秦非只能点头。
隋瑾道:“秦柔以前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和袁浕在一起,您也一定很想知道吧?”
秦非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