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英雄末路

    李放琛已经在喝参汤，一小口，一小口，品得很细，很认真。< [

    项重华拱手看着他，神情恭敬如一个优秀的仆从。只有最会伺候人的人才可以成为最有资格被伺候的君主。因为他最了解人的**，也最明白怎么去满足这种**，怎么去利用这**的主人。

    项重华待李放琛喝完参汤后，用一块丝绸细心地为他擦去嘴角的汤渍，然后亲手将碗勺收拾好。

    李放琛看着他忙完这一切后才道：“你的确是个很厉害的君主。因为你知道为人仆臣是什么滋味，而且肯放下身段。息丽华在这一点上和你一样，所以，她的确当得起你的劲敌。”

    项重华笑道：“多谢将军夸奖。在息丽华的众多姘头里，你是我最不讨厌的一个。”

    李放琛道：“你若是认为息丽华是为了**和权力和我私通的话就错了。”

    项重华眉毛一挑，嘲讽地道：“莫非你们两个真是郎情妾意？”

    李放琛淡淡一笑，道：“像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对哪个男人动情？我和她不过是同病相怜，互相取暖罢了。”

    项重华不由一愣，道：“同病相怜？”

    李放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一生都活在李贲的阴影下无法自拔，而她又何尝不是活在另一个女子的阴影里？纵然她不爱你的父亲，但被别人当成另一个女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尤其是，对于她那样一个好强的女人。”

    项重华如遭雷击，喃喃道：“你说我父王他，他一直爱的是……”他狠狠摇摇头，咬牙道：“怎么可能！他对她一直都是那么冷漠，连她死了都没有落泪，他怎么可能爱我，我的母亲？”

    李放琛的笑容中充满嘲讽和同情之意，道：“这就是身为君主的悲哀。越是心爱的就越需要远离，否则心爱的人和物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当成是弱点加以利用，甚至是摧毁。你的父亲曾一度盛宠你的母亲，但结果闹得后宫生怨，前庭不满。当时你的母亲虽沐浴在爱河里，却是众矢之的。为了稳定自己的江山，也为了不让别人把她当成伤害的目标，他能做的只有疏远她。而她死后，这种另类的保护就转移到了你的头上。因为你当时太单纯，也太易被利用。你看看你父王宠爱的女人，除了有权势的贵家女外，哪个不是和你母亲有这样或那样的相似？不过最与她相像的还是息丽华，而且她懂得怎么在保持自己特色的基础上模仿你的母亲，自然长宠不衰。不过这种宠爱越深，就越让息丽华觉得耻辱。”

    项重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颤抖的手指。

    李放琛给自己倒了一碗汤，喝尽后咂嘴道：“上好的六月的小牛腩肉，飞火去腥，辅以当归、枸杞，慢炖两个时辰，分三次加入佐料。好汤啊，好汤！”

    李放琛见项重华惊讶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我和李贲虽是同父，但他的母亲是正房夫人，而我的母亲却只是一个厨娘。我自小最大的爱好便是做菜，第一个志向则是当天下第一神厨。可厨子在贵族看来是低等的贱业。我的母亲一开始还没有留意，后来现我喜欢做菜后，就狠狠打了我一顿。后来我只要走近厨房一步，就会挨打。”

    最看不起自己的人往往就是自己，这也是穷人最大的悲哀。

    李放琛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但李贲似乎生来就是学兵法的，他擅长兵法更喜欢兵法。我恨李贲，也许只是因为他可以选择自己喜爱的理想，而我只能背负着母亲的理想。为什么！既然李贲已经可以开心地背负起李家的荣耀，为什么还要我做无谓的牺牲！”

    项重华苦笑道：“父母虽爱自己的子女，却似乎不爱他们的理想，反而热衷于让他们背负自己的理想活下去。我的父亲也希望我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我的第一个志向却是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李放琛道：“你的确不是父母眼中的理想的孩子。”

    项重华笑了，道：“你也不是。”

    李放琛也笑了，黑色的血却从嘴角涌了出来。

    项重华将他扶到塌上，又替他盖好被子，道：“将军劳累一世，该休息了。”

    李放琛微笑着点点头，道：“多谢。”

    项重华道：“其实，许殊并没有死，而是被我们暂时押了起来，只要战争结束，他就可以回去。”

    李放琛一愣，随即明白了项重华的用意。许殊一向恩怨分明，受了项重华这等的恩惠后自然不可能像从前那样痛下杀手。而回到息丽华身边后，息丽华也自然会对他产生疑心，但又不可能忍心放弃才能过人的许殊，这样一来就等于削弱了息丽华的危险。这远比杀了许殊使得息丽华重新弄来一个危险的谋臣要好。

    李放琛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毒药正在一分一秒地带走他的生命。他勉强道：“许殊可说了什么吗？”

    项重华淡淡道：“在被抓住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过口。他说，李放琛亡矣！”

    李放琛紧攥的手指缓缓松开，失去了光芒的双眼缓缓合拢。

    项重华向他的尸拜了一拜，向息缕依的陵墓的方向沉沉跪拜，缓缓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