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之挽歌（6）

一段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她跨出最后一步，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此刻，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已是紧贴在一起，同时也已是天各一方、遥不可及。

    然后，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你帮是不帮？”

    还是没能得到眼前之人的回答。

    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吧……我步步紧逼的对象，其实是我自己才对。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拥有高洁灵魂的人，就像现在，我是明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才故意如此咄咄逼人地要梓曦给出答案，那是因为我确信她给不了我任何答案，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试图激怒她，想要靠着她对我的憎恶之情来迫使自己对她出手……

    我，果然是魔鬼！

    但是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

    很显然，我当然没有等到梓曦的回答，但也同样没有得到被她仇视而大打出手的机会，即便是慌乱的神色依旧，她也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在确信自己再无路可退之后，她很果断地回避了我的视线，一个侧身离开背部所抵的废墟，反身便走。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瞬间不知所措，追，还是不追？

    不追，过不了多久，毫无疑问地会迎来一场全天下范围内的浩劫。

    追，我有抛开一切、狠下心来阻止她的觉悟么？

    我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因此彻底将身体交给了自己的本能。

    本能地，在一个愣神之后，我提步追了上去。

    我伸手去拉她，只见她一个侧目瞥见到我的行动之后，闪身避开了我的拉扯，之后停下脚步，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身周，然后抬手张开五指，将手掌的方向对着刚才挡住自己退路的那堆残渣，运起灵力，将不计其数的大小不一的砖块土堆吸了起来，然后一个挥掌，将它们悉数朝着我的方向丢过来。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对我的拦阻，所以，我很轻易地便躲了开去。

    绕过碍事的废土堆，我本是要继续追回她，却意外地发现她停下了？！而且，这次停下并非是为了对我加以阻挠，而是真正意义上地停下，僵直了身子，呆立不动。

    然后，我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梁，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弯曲，双臂也交叉着伸到了胸前，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双腿也像是承受不住自身躯体的重量一般，伴随着弯腰的动作，一并曲了下来，一直到最后跪倒在地。

    我飞奔上前，她也没有再阻止我，待到我同样跪倒在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身体，彻底蜷缩在了地上，那样子，很是痛苦……

    “月见——！”

    我惊呼着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她的身子很沉，我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勉强扶起她的头部，让她横躺在我的手臂上。

    我撩开她凌乱的发，见到的却是一张紧咬牙关、痛苦不堪的脸。

    “月见……”

    我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依旧满是敌意。

    “放、放开……！”

    声音不大，却说得斩钉截铁，然后，不等我的回答，她开始自顾自地在我怀中挣扎着要起身。

    通常情况下，换做任何人，都会在这时候拉住她吧？

    但是我没有，因为完全没必要……

    没等她站稳继续前行，我便听到她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吟，那是忍痛的声音，紧接着，她再次倒在了地上。

    我再次上前扶她，却在触及到她之前，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别管我——！”

    我懔然！不是因为这声响彻天际的高呼，而是因为这简短的三个字间所饱含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明显的痛苦和决绝！

    她……

    “月见……吗？”

    代替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她接下来的话：“哥哥，快、快点儿……我控制不住、自己、多久……救、救……我……快——！啊——！”

    “月见！”

    我大叫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又立刻被甩开了双手。

    “闪开！杀……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这龙族的所有人！”

    “哥哥……”

    “闭嘴！”

    “哥哥，救我……”

    “我叫你闭嘴！我要屠灭这世间的一切不服，我要帮助魔君一统天下！”

    “哥哥……哥哥……”

    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月见的意识，就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般——月见和梓曦——“她们”在争执着，同时也在争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