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孤

    接下来，又剩下了长长的沉默。我撒了谎，心跳有点快，而他明显也有心事，也没更多的心思。耳边呼啸的，除了风声，便没再更多的话讲了。

    “新年快乐!”我听见我自己说。“我要回去陪小雨看电视了。”

    “新年快乐！”他第三次，跟我讲起这四个字。

    我挂了电话，带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回去陪小雨看电视。晚会里那些令人笑得前俯后仰的小品，我看了，却笑不出来。

    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便十点了，小雨已经熬不住了，不知何时，本来还在我怀里嘻嘻傻笑的人，现在却睡着了。

    怕孩子着凉，我小心抱着小雨把她送回房间去，看着她甜美的睡颜，我却睡不着。

    我在冰箱里翻箱倒柜，找出很久以前封存的一瓶红酒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兴致，我裹着羽绒服一个人在寂寞的饭厅里，就着中午剩下的菜，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孤独，万众瞩目的孤独，这是真的。从前的每一年，哪一年我家里不热闹啊，哪一年，我这样寂寞过啦！

    今夜，我的酒量如此之好，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中大半瓶红酒就喝完了。我晕晕乎乎的，却不想立刻去睡，就在这个时候，我又听见手机来电的铃声。

    我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正好敲响。新的一年，来临了。

    这一次，单政照样是喘着粗气的。伴着凌晨十二点的钟声，他的声音温柔而贴切。“佳佳，我刚刚都忘了告诉你，我也过得很好了。”

    “恩。”我答的模模糊糊的。他过得好不好，我当然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都不用担心了。

    “我也忘了告诉你，我还惦记你！”一句话，却把晕晕乎乎的我，震醒了。

    我没有讲话，我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以后，我还能讲什么。是哭吗？是委屈吗？还是？我们之间，是我拖累他，是他辜负我，我们，还怎么能坦然的说出谁对不起谁谁辜负谁的话来呢!

    我以为我也很坚强，我以为我也真的把爱情那些事抛诸脑后，可是这个时候，他的一句“惦记”，往日的那些单薄的可怜的回忆，排山倒海的汹涌过来。

    他一点一点的渗入我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攻击我的心，一点一点的给我温暖，那亲蜜同游的七天，那朝夕相处的医院病房，曾经张致雍给过的感觉早已在相互算计与恨意里消失殆尽，而他对我的好，成了我最温暖最新的认知，那些仅有的温暖，在这孤独的日子里，给了我最大的温存。

    我以为，我要守着回忆过一生了。可是没想到，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在这新年的第一天，他居然还会来找我，细心的打听我的事，跟我说，他惦记我。

    我不知道怎么办，温暖的短缺，早已让我变成了一个不知道如何应对情话的人。

    我的不理，他的话题却没有消散下去，仍旧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佳佳，你好吗？我一直都忘了亲口问一句，你真的好吗？那一日第一次听说那样的事，我也真的很担心，可是，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事情过去之后，我马上便知道，那个男人不过是你的表叔而已。我离开你，从来都是迫于无奈啊，如果我不离开你，我那个狠心的父亲就会用对付竞争对手的手段来对付这个拖累他儿子的男人，我不知道怎么劝服他，暂时离开你，是我唯一的想法。我以为，我的离开能让你不分心，让你专心面对那个男人，开庭那天，我没想到还会出现那样的变故，看着你哭，我也很难受，真的。可是我却只能看着，我的身体，再也不允许我冒雨去抱你回来，去把你背起。我知道，你去过盛家老宅了，也被我父亲侮辱过了，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这一切，我只知道，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如今，我唯一庆幸的是，我的身体也逐渐好起来，而你，你的生活也终于好起来，你有了事业，有了寄托，有了陪伴，你的生活将会过得温暖平静，即使没有我，也会很幸福。”常常一段话，断断续续，不难听出来，他是伴着醉意说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在干嘛，或许这个他与我一样在借酒消愁，或许我们都是同样孤独的人。我没有亲人，而他，我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父亲算不算亲人。我也喝多了，他也喝多了，我们两颗同样孤寂的心，只能在电话里，互诉衷肠。

    我听见我粗粗的哭泣，有时候，眼泪是千言万语的唯一的表达方式。

    “多想吻干净你的泪啊！”我听见他的调笑，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简言要生了，我觉得，我好像要解脱了似的。父亲一直重男轻女，如果简言生了个男孩就好了，这家里的一切事，都交给他。以前，我拼了命的想得到这一切，我以为荣华富贵能给我更多，现在我却发现，真正得到这一切，我却过得步履艰难，很累。作为一个外来者，我要听话，听前辈的话怎么决策，听父亲的话要娶谁，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佳佳，是不是我要跟你一样，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才能做出最本能的选择，是不是？佳佳，我该怎么办？”

    我是在这个时候，才略略知道，简言与他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在医院碰见简言的时候，她在那里抱怨，抱怨不该怀上死去的丈夫的遗腹子，原来，她的抱怨就是这个原因啊!简言对他，大概也是爱的吧，可是，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才会让昔日互相惦记的爱侣，走到这一步呢！他们到底是怎样的原因，是结婚前就心心相印，还是结婚后才不顾身份情不自禁？我觉得，这个时候，倒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

    我擦干了脸上不知道何时流下来的泪水，组织组织语言，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完整的话。“简言是谁？你很关心她吗？她也很爱你吗？”

    “简言啊...”单政跟着喃喃念一句，他的声音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都温柔了起来。“我上小学就认识她了，最后她却嫁给了我大哥。”

    “你喜欢她吗？”见他说到简言的时候都是一笔带过，我有点捉急了，也有点不甘心。女人的直觉让我，他跟简言的情谊，肯定没那么单纯浅淡！我不由得也想起，第一次见到简瑶的时候，那时候是在户部巷，单政不听简瑶的话，简瑶威胁她不听话就要去告诉她姐，虽然那时候单政反驳了，但是大家大约都知道，都知道简言对于单政来说的影响力吧！也是，年少相识的青梅竹马，简言那样的极品美女，想不动心都难！

    “喜欢过啊！”单政轻轻的笑。“在我22岁的时候，都过去了，她嫁给了我大哥，就都过去了。”

    22岁？我在心中默默的掂量，我忽然发现了，发现了什么。单政比我大两岁，今年28岁，22岁的时候，就是六年前。我想起我从前还怀疑他的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强女干犯，我的怀疑，却因为他在国外呆了七年，而我的事情却才发生五年而打消。

    如今，就算我曾爱过他，当一切相关联的疑虑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曾经的那些怀疑，又被勾了起来。

    不可否认，单政跟那个人的声音，是像的。只是，事情过去了六年，声音像的人那么多，我就不说了。那一夜，那个人把我那啥的时候，拼命的喊着“言言”“言言”的名字，不正是跟简言的名字符合么？六年前，不正是简言嫁给了他大哥的日子么？

    这些年，单政与我的相遇，始终是没有根据的，就在我对他动心的时候，我根本都没想清楚他是如何爱上我的。简瑶说得对，我没财没貌，家里还一大堆破事，为什么值得让他惦记呢？更何况，他前面的那个电话，那样仔细的问起我那个女儿！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啊！

    天啊~事情怎么会变回这个样子！我忽然又有些痛恨自己的洞察力，在这个我原以为这是唯一的温暖的时候，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叫我如何是好！

    太震惊了！不亚于平地惊雷！我手一抖，手中的手机落下，狠狠的砸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