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角,像是被磕坏了一样缺了一块。
而磕坏的地方,与那个碗,一模一样。
“这还真是……”
易久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而就在这个时候,像是受到某种奇异的牵引一般,易久下意识地朝着厨房门外望去。他的视线越过了堆积着各种杂物的院子,落在绕着院子而建的矮墙上。
在那里,立着一只黑猫。
因为背光的缘故,易久完全看不清它的面容,但是……
但是那么小的一只猫,当阳光从它身后射过来的时候,它的影子却像是可以膨胀一般,将整个院子填得满满的。
仿佛是发现了易久注意到了它,那只猫忽然蹲坐在围墙上,两只爪子都收在了胸前,像是人一样,朝着易久作了一个揖。
“呃?”
这诡异的一幕让易久不由自主地低呼出声,朝后退了两步,不过很快,那只猫就扭过身子,摆着尾巴往围墙外面一跳,瞬间从易久的视野里消失了。
在它消失的那一刻,阳光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再一次洒满了院子。易久直到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今天其实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天气,然而当那只黑猫还在的时候,厨房里的光线却是阴天般的阴暗。
这算是妖怪的报恩?
狐狸占了姥爷的头盖骨,以至于姥爷一直因为这个问题没法顺利的下葬。虽然,在易久看来,缺失了头盖骨这件事情,对于姥爷来说大概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想起那个浮现在狐狸身边的浅淡影子,即使是没有任何的对话,易久还是可以肯定,姥爷一定会更加希望自己在死了以后,能够与狐狸在一起。
如果有了这个……大概,可以让已经拖延了许久的迁坟顺利进行下去吧。
易久看着手中的头盖骨,像是快要被灼伤指尖一般,有些动摇地将其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即使知道是好意,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处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院门忽然传来姥姥的大嗓门。易久瞟了一眼灶眼,发现里头微红的火光在夕阳的光线中并不显眼,便安心了一些。将那枚头盖骨藏在口袋里,易久硬着头皮出去迎接了姥姥。不过,看到院子里一脸气愤的老人家,易久吓了一跳。
一直把自己打扮的很干净的老人身上此时满是脏污,头发上甚至还有鸡毛。
“发生什么了?”
易久小步跑了过去,将姥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差点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哎呀——气死我哒!”
姥姥显然是气到了,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一边气呼呼地跟易久抱怨起来。
原来是四娭毑——
这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女人忽悠人的时候,忽然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大家急急忙忙把她放到床上去之后,却发现她竟然被黄大仙附身了,嘴里惨叫着让什么军饶命。在场的几个人觉得古怪,在企图将发疯的四娭毑弄清醒的过程中,却、不小心打开了她的衣柜——结果发现里头竟然整整齐齐叠着一摞老鼠皮和黄鼠狼皮,更可怕的是,她都这把年纪了,衣柜里头竟然还摆着一整套的嫁衣,床铺底下堆满了丧礼上才会用的纸人。可是那些原本披麻戴孝的纸人却被人用拙劣的手段全部画上了眉眼和腮红,身上的衣服也被染了红,明明是敲锣打鼓去奔丧的一套“大乐”人马,全部被涂成了不伦不类的送亲队伍。偏偏影亭和棺材没法乱涂,还混在里头,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怖。
易久听到这里,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个四娭毑的遭遇,怕是跟自己昨天上的事情不无关系。
心跳渐渐地便有些加速。
“那怎么有把你搞得国杂样饭咯?”【那又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迟疑了一下,易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装作不在意地问出了口。
姥姥便愈发气愤起来——大家看到那些东西实在恶心,便做主想要把它们清出屋子,哪里知道手才刚刚碰到那些乱七八糟倒伏在一起的纸人,里头,却活生生地窜出一群滴着血的半残老鼠来。
所有人都被这群老鼠吓了个仰倒,老鼠跑到院子里,慌不择路地窜了鸡笼,又把鸡笼给弄翻……
等到听到纸人里头窜出了老鼠,易久便是真真确定了,恐怕,昨天晚上的那个老太婆,就是那个所谓的四娭毑了。
至于为什么是滴着血的残疾老鼠?
唔……易久陡然间想起早上醒来,阿青苦着脸与自己说的那个恶梦,忽然就觉得又好笑,又同情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我快要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