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霄静默无声地向前走着,千般盘算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过了一遍,一时之间却想不到万全之策,忽然发觉身边的人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只见归旋在夜色中站定,目光远远遥望着白梅丛中的一漏孤灯。
“阿旋,怎么了?”
她望着那处静静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到佛堂去住几天。”
湛霄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道:“今日之事我们再好好商议!定有法子的。阿旋,愈是这种时候愈要我们夫妻同心……”
归旋打断他的话:“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的难处,知道如今偃修是以长公主的案子为要挟逼你纳这一妾,若你不允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于我于侯府都不利!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静一静!”
“阿旋……”
“湛霄,你说要与我商议,可该怎么办我自己都未想好,你让我拿什么和你商议?!你让我一个人想一想,让我一个想一想好不好?”
他紧紧盯着在她,瞳孔中某一瞬间燃起隐忍难抑的激荡和痛苦,过了一会,慢慢平复下来,终于缓缓放开她的手,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好。”
说罢转身而去。
夜色中一袭青衫孑然的身影渐渐远去,融入落寞遥远的孤夜。
楚归旋无声地唤了唤他的名字,眼中星芒一闪而没。
***
佛堂之内依旧白壁如雪、烛光如映,佛祖神像安静肃穆地供奉在正中,青烟缭绕之上依旧眉目慈和、沉静而庄严。
三年前的一切犹如发生在昨。楚归旋仰头望着佛祖,一位老年女尼缓缓从帘后走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这名女尼面目熟悉,上一世归旋被关佛堂六十七日,正是她每日前来送斋礼佛,而前世最后一夜也是她被状若疯癫的楚归旋赶出佛堂。
归旋对女尼恭敬一礼,“静慧师傅。”
***
书斋之内,慕湛霄展开一本空白的奏章,提起笔润了些许徽墨,手中狼毫一字一字极缓而落。
这时朱门“吱呀”而开,他心中一喜,抬起头,眼眸却微微一黯,搁笔起身道:“父亲。”
靖安侯不动声色地走过来看了他桌上的奏章一眼,微微笑了笑,“在写辞妾的奏折?”
湛霄垂眸,“是。”
“你为楚归旋做了这么多,她难道便不能为你稍许退让一步?”
“这一步……阿旋,退不了。”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未将公主被刺一案的结果先公告天下,而是先行告知侯府?这一纸奏折递上去你又可知到时会有多少的风浪和变数?”
慕湛霄缓声答道:“儿子知晓。”
靖安侯这次当真笑了起来,“好、好,靖南侯为博美人一笑多大的风浪都担得起,果然是宁负天下不负卿!难道,你心里除了楚归旋的一颦一笑一瞋一怒便再也没有别的?!哈哈哈,为父只可惜你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居然随着你这样的主子白白送死!”
慕湛霄闻言不禁脸色大变。
靖安侯眼中却露出些许疲惫的悲色,“湛儿,我是你父亲,你是怎样的人我又怎会不了解?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为人处世缜密精细,才智谋略更胜为父,胸中更是一片赤子热忱之心。但成大事者从来不是只靠谋略和实力,做一个忠臣良将要狠得下心……若当真要走另一条路,更要狠得下心。”
慕湛霄单膝跪倒在地,哑声道:“父亲!”
靖安侯长叹一声,默然许久,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湛儿,为父只你一子,随着你生死荣辱都也无所谓。不过还是那句话,你的肩膀上还扛着慕氏数千族人的性命……你,好自为之吧。”
慕湛霄低垂着头,哽噎无声。
***
次日散朝之后,湛霄去了天策军行营。
大帐之内,任荻上前禀报道:“宫中有消息传出,皇帝下圣旨前与太皇太后在立德殿内密谈许久。皇帝昨夜对近人言,若是侯爷上了谢恩折子这件事情就算暂且了了,否则的话只怕侯府是准备大动干戈。侯爷,还有七日便是冬狩之期,这个时节千万不能多生事端引起皇帝疑心。”
慕湛霄面如沉水若有所思。
任荻见此情形不禁心下焦急,“侯爷,这件事情还有何好犹豫?不过一妾尔,若夫人不喜不亲近她便是,再说等我们处置了狗皇帝,想怎么处置一个婢妾还不容易?如今我们是箭在弦上,若此次杀不了皇帝必定后患无穷。侯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慕湛霄又沉默许久,缓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任荻欲言又止,终于领命出去。
帐内,只剩下他与月宴。
两人一坐一立,静对许久。
慕湛霄微微苦笑一下,“月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为这点小事犹疑匪夷所思?不过一妾尔,是啊,不过一妾尔……这却是她最介意的事。”说着,他忽然面容一变目光顿时凛冽如刀,站起身走到月宴面前盯着他道:“月宴,无论如何你只用办好一件事,从今日起到冬狩结束,寸步不离地跟着楚归旋,无论事成事败,替我保护好她。”
月宴唇角微抿,垂眸说道:“是。”
***
楚归旋在香房住了一夜,第二日已有人送来日用之物、备好了素斋。她吃了两口放下碗筷,旁边静慧说道:“楚施主多吃两口吧,这是一大早侯爷亲自送来的,因赶着上朝未叫醒你。”
这她当然知道,昨夜她又何尝睡着?
静慧见她神色,悠悠叹了一口气,“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楚施主,该放下当放下的,该看开当看开的,只要去掉嗔痴念、去掉执著心,便可脱离苦海、回头是岸。”
归旋喃喃道:“脱离苦海?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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