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这一回头,却是呆住了:屋里不知何时飘飘洒洒多出一个华装夺目的公子。正对着她笑着,不是冯紫英,还能是谁?!却怀疑是看错了,闭上眼默念一二三,再睁开眼睛。那冯紫英的笑意更深了。不等她开口询问,接着青衫一袭,落落大方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舒玉恍恍惚惚,仿佛在梦中。这才发觉,彼此好多日不见了。犹自不相信,又看到一干小丫鬟们傻站着,瞅着自己笑,这才确信果然是他来了。
“看够了没有。”冯紫英很好笑地问道。
回过神来,舒玉第一反应是我才不稀罕看你。然后走到门前,掀起帘子看。只见冯家的车夫儿声“得得于于”,飞快地往前走了。这才放下心来,又回过头来,忽然脸红了:“洛兰,你们几个傻站着做什么。赶紧来倒茶。”说完了,舒玉才发觉自己被现代古装电视剧给坑了:桌上明明有两杯茶——人家冯紫英方才趁着自己在发呆,已经动手倒了茶,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顿时,舒玉破天荒地囧了起来。
电视剧台词不是随便乱说的。
“这些衣服真不错,小姐,我出去将这些衣服裁剪一下,让您穿得更合身。洛兰,你女红做得比我好,一起走吧。”瑾儿一直捂着嘴笑,这会儿,看舒玉实在抹不开面子。连忙放下手上的一件夏布小衫。与洛兰推推搡搡地窜了出去。房间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舒玉左手掐右手,掐到肩膀挺得笔直,这才开口——
“这里可是扬州公馆。你现在身居要职,也不多带几个保镖?”本是无心之言,却猛然发觉,这不像是自己一贯的冷言冷语风格。然而,冯紫英愿意来看自己,舒玉还是挺高兴的。犯不着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干脆就直白了当地说出来。
“你终于关心我了。”冯紫英吹散了茶杯上的热气。笑道:“我很奇怪,若是寻常的女子写下那《金镂衣》,让一个男子”花开堪折直须折”,那么,他们两个见面的时候。该是一直卿卿我我才对。只有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说着,冯紫英的大手已经覆盖上她的小手。掌心暖暖的,仿佛握住了灿烂的阳光。舒玉舍不得离开这么舒服的手掌心。然而……
“哎,你让我怎么开心。小家有事,大家也有事……”舒玉叹息一声,决定将林家发生的事情告诉冯紫英。这等家丑,若是等到两个人定情之后才揭发,搞不好就是欺骗了男方。所以,既然她决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不如坦率点儿。青春不多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呀。再也不能错过了——“林家最近出了事,我要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你听了之后,对咱们林家失望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冯紫英好奇地看着这个姑娘。
她仿佛在宣布什么重大的灾难一样,但是整个人却无比地轻松。因为公馆中有火炉,她并没有穿上厚厚的孝服。外面罩件大红绣并蒂百花的披风,下面衬一件百蝶的裙儿,如意云肩散散披在肩头,如玉的手臂套着金镯玉钏——
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姐,拥有这种坦率与勇敢。古来的女子大都以夫为天。她们是水,无孔不入,自身却柔弱的很。但是这个女子很坚强,冯紫英相信:即使林家倒了,自己也遭遇不幸了,舒玉都能以一己之力支撑下去。他是官场中人,权贵中人。看惯了不少美貌的女子,她们的眼神,有的谄媚,有的纤弱。只有舒玉一个人,刚柔并济。就是这种无所畏惧的,似水一般的坚强,才让他最后的决定是她。
至于她所说的破事儿,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家中的情况如何。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三婶这次倒了大霉。倘若将来,朝廷知晓了这事儿,必定给我林家蒙羞。”舒玉一副为难的样子:“陛下以孝道治国。然而,就在他的国家中,一个有诰命的夫人做出了这等不忠不孝之事。将来,将来……林家若是因此得不到圣上的眷顾,这个世袭的爵位难保了。”
林家虽然是世袭的爵位,但按理说,应该传到林如海这一代为止。
好在,林家祖爷爷得圣上恩宠,这才让大儿子林如海又袭了爵位。若是林书玉将来有点作为,这爵位还是唾手可得的。然而,书玉名义上的“母亲”犯了这等事。将来入仕途,三司法来审核时,怕是逃不过被革爵位的命运了。这也是林如海宣布内部处理沈倩的用意——但凡三代之中,有血缘亲眷触犯大罪的,卖入贱籍的,这个家族的儿郎将来的仕途将会被影响。严重的时候,甚至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还连累族中旁支。
“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冯紫英笃定道:“你这个大伯林如海,能以一己之力救助江淮千千万万的灾民,就没有处理不了的棘手事情。事实上,王爷三番四次对我说:林如海是宰相之才,再不用他的话,就要问廉颇老矣了。”
舒玉这才放心道:“既然王爷器重大伯,那么我们林家还算是有用的。不过是看等得起,等不起罢了。还好,内宅的祸根已经消除去。内忧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看天子何时更替了。这大权又会花落谁家。”
舒玉又托腮沉思起来:为何还是觉得不保险呢?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脑海中迅速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过滤一遍,也查不出什么纰漏。
就在林舒玉左思右想的当下,冯紫英有些生气了:朝思暮想的少女就在面前,然而,她还是如当初一样冷冰冰的。这让他觉得很挫败:到底怎么做,才能打开这姑娘的心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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