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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世上有不会发愁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你。”高纬看着镜中的冯小怜,微微牵动嘴角,“你不用如百姓般为生计发愁,不用如其他嫔妃为圣眷发愁,朝堂斗争也于你无关,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若你还要发愁,那叫别人该怎么活。”
冯小怜一怔,忽然明白高纬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心头有烦恼,想借此开解自己。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恼什么,但是这份关心却让冯小怜觉得很温暖。
然而温暖还未来得及走遍全身,“左提司”三个字便骤然跃入脑中,就觉得犹如一头冰水当头浇下,让她心尖为之一颤。
浑身被温暖地环绕着,这一刻冯小怜心中的恐惧却如同洪水般汹涌袭来,她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怀抱,站起身,像是想竭力摆脱他的气息般后退了几步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陛下……”冯小怜知道自己的反应太奇怪了,她只能低着头,小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高纬一怔,伸手握住她的手,“今天心情不好?”
冯小怜抽回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不是,只是……想要自己待着。”
高纬没有想到她会挣开,他伸出的手还没有收回去,所以他愣了一愣,缓缓收回手去,沉默了很久,才说,“好。”
他总是这样,无论冯小怜提出什么异想天开的任性要求,他都只会沉默一会儿,然后认真地说“好”,永远都这样毫无条件地宠溺着她。
即便这个要求让他很沮丧。
……
……
谁都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无论是谁都会有想要逃避的时候,因为不能再负荷更多负面情绪的时候,一直强装笑脸死抗真的会抗死。
为了避免强颜欢笑装着装着就崩溃的情况,冯小怜决定还是让自己再冷静一下——总之等她确定了是走祸国殃民还是真善美的路线再说。
这一冷静,就是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高纬传召她去寝殿,她都推脱说身体乏了而一次都没有去,就连高纬来隆基堂,她都一直大门紧闭,只是说有些疲倦,不想见人,然后和宫女下了死命令让宫女不许放人进来。
宫中向来都是小道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很快,后宫之中各种古怪的传言都已经开始流传开来,大抵都是在传淑妃恃宠而骄拿乔起来了,不过在嫔妃之中取得了共识的传言是淑妃觊觎后位不成,所以才甩脸子给陛下看。
不过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高纬已经不再传召她了,也没有再上隆基堂来,这让宫中甚嚣尘上的谣言更是多了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这拿乔太过了,可就失了“驭夫之道”了,陛下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你闭门不见,陛下迟早会走进其他自荐枕席妃子的大门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冯小怜是想哭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一种想狠狠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的做法一定是最没用最失败的处理方式,但是她越是害怕,就越是不敢见到高纬,然后就越害怕自己这样窝囊的处理方式所带来的后果,就像是打破了花瓶的孩童只会将花瓶的碎片藏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点也没有坦然承担的勇气。
她并不稀罕天下最得宠的妃子这个名头——虽然会为之暗爽啦,但是对于她这样大半人生都在隐姓埋名的躲藏中渡过的人而言,对名声或是权力什么的反而有一种天然的抵触,她只是担心高纬会不会因此很受伤。
……那么敏感多疑的家伙,吃了这么多次闭门羹之后,大概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吧?
昨夜落了一宿的雨,深秋的雨很萧瑟,淅淅沥沥的,微凉的雾气就是雨水所编织的网,像是看不见的结界般网住了晨曦中的邺城,银杏的树叶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金黄的颜色,在雨幕中是唯一明亮的色彩。
冯小怜早早地便起了床,按部就班的梳洗着,宫人卷起湘妃竹帘,让薄薄的水汽合着晨风吹了进来。
雨已经很小了,断断续续地下着,虽然冯小怜这几天真的很恍惚,但是她毕竟不太文艺,也没有问卷帘人是不是绿肥红瘦的心思,不过深秋雨后的气息很清新,所以她只是自己上前撑起窗子,好让室内有些过于浓郁的香气散去一些。
打开窗子,冯小怜第一个看到的,却是站在殿门口庭院中的高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