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丑啊……”
她的声音虽轻,旁边依然有人听到了,一个从饼摊儿尚未发迹时常来买雪饼的熟客不满地道:“你懂什么?这字可是雪肤花貌饼娘子写的!”
一旁的人好奇而不确定地问道:“雪什么……饼娘子?”
“不知道了吧,雪肤花貌饼娘子啊,那可是一个天仙似的少女,当时的雪饼摊儿可是有了她才起死回生的……你问我之后她去哪儿了?你没听传奇里头说,仙女帮助完了凡人都腾云驾雾地回天庭去了吗?料想那雪肤花貌饼娘子此时正在云端之上,俯瞰人间烟火呢……”
一片唏嘘之声中,少女微笑着回首看了那张招牌,然后登上马车。
……
……
马车继续行驶着。
车夫是一个长相平凡的男子,若是认识他的人便知道,他是千牛备身的总统领莫卢,然而此时他竟然为一车夫,不禁让人奇怪,除了皇帝之外,谁有这个尊荣让他来当一个车把式?
“娘子,再不去城门可要来不及了。”莫卢一边赶着车,一边朝着车厢里头说道。
马车从宫中驶出,先是去了一趟庸国公府,耽搁了些时候,转而又来到了这尚冠前街上,眼看着使团即将出发,莫卢如今是完全摸不透这车里之人的想法。
冯小怜摘下头上的帷帽,说道:“再去一个地方。”
……
……
马车来到了一个普通的街道上,与长安城中的其他街道没有什么不同。
一家不起眼的酒肆开在这里。
酒肆的名字叫百里,因为店家名叫冯百里。
酒肆有些破旧,有些狭窄,里面坐着几个常来的客人,还有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头,自然是这家店的店家。
一个衣着贫寒的年轻人走进酒肆中,他身上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干瘦的老头上前笑着招呼道:“来啦?……哟,这是要去哪儿?”
年轻人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志气高昂地挥了挥手,朗声道:“今日,我是来辞行的!宇文护那刽子手已伏诛,权归天子,正是一片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某不过是一介寒士,一无所有,唯有一腔报国热血罢了,这便去从军报效朝廷了!”
老头一惊,随后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非也。”年轻人摇了摇头,铿锵有力地道:“曾几何时,某只会怪时局不振,喝酒清谈,说些酸腐见解,却不知此举最是无用!男儿报国,唯效死耳!店家,我心意已决,只是来同你说一声,以报当初……点醒之言罢了!”
老头还没说话,酒肆里的其他酒客听得却各个热血沸腾,纷纷高声喊道:“好一句唯效死耳!”、“这才是好汉子!”、“男儿当如此!”,正是一片慷慨激昂之声,年轻人朝着他们抱拳行礼,再朝老头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了酒肆。他一边大步离去,一边放声唱道:“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跸跋黄尘下,然后别雄雌……”
老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当时那个少女唱起这首《折杨柳歌辞》时的场景……
欢腾起舞的胡商,高声相合的酒客,临窗里摇头晃脑的寒士,角落里闭目享受的老者,他也开心地用筷子敲着杯盏,合着乐曲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而那个很久不见的少女坐在一束清冷的天光之中,垂眸,轻弹胡琵琶。
那个少女去了哪儿,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身材愈发干瘪的老头想了想,觉得有些难过,决定不再去想。
他在各个酒桌前忙活着上了酒后,终于闲了下来,站在柜台之后用手拨弄着算筹,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眯缝着眼露出了像孩子般的笑容。
酒肆外,远远的,冯小怜看着他的笑容,于是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然后,她转身离去。
马车再次行驶了起来,车轮碾过地面带起一片烟尘,像是带着她在这座城的所有回忆,悠悠驶向谁也不知道的彼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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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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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片段预告。)
……
“邺城这阵子有狐妖出没,小心了,宵禁以后别出门……”
“狐妖?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
“他是……兰陵王……”
……
“哈哈……原来机关算尽,皆是一场空……”
……
“呵,你叫冯小怜?是要在宫中步步生莲的莲,还是对着陛下摇尾乞怜的怜?”
“回娘娘的话,你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
……
“兰陵王貌柔心壮,我美丽大方,真是绝配。”
……
“我杀你父于战场,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你却使阴谋诡计,背后捅刀子。哼,你比你阿父差远了。”
“复仇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刺我一剑,我砍你两刀,不需要光彩。”
……
“朕让你当皇后。”
“稀罕。”
……
……
(下卷《铜雀春深》,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