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阴云连绵着,天色暗淡,昭阳殿中的七宝灯树上的巨烛却将宫舍照得如同白昼般,氤氲的香气之中,珊瑚妆镜前的香奁里堆着琳琅满目的环佩珍钗,李娥姿正揽镜梳妆,轻轻拭去面上时兴的酒晕妆,又将满头的珠翠一一摘下,一旁的阿竹和阿梅捧来一袭淡淡的鹅黄色的裙裳,为她细细系在腰间。
宇文邕不喜铺张浪费,未央宫中无人不知,李娥姿在外头时可以穿得跟花蝴蝶似的一团珠光宝气,回到未央宫时,为了不碍皇帝陛下的眼,她都会换上素淡些的衣裳,即便她的妆奁里的珠翠多得都快要扑出来。
正梳妆间,岑嬷嬷回来了。
李娥姿没有回头,只是用着青黛小笔细细重新描摹着一对细眉,问道:“人都送去掖庭了?”
“是。”岑嬷嬷垂首回道。
李娥姿端详着镜中的黛眉,勉强忍住皱眉的表情不要令青黛晕开,“王绮珊便罢了,陛下为了拉拢庸国公才将他留在宫中当个人质……哎,若是庸国公不愿从陛下行事,她又哪能捞到好下场?呵,那小庸国公倒也不过如此,既然猜到了陛下用意还将庶妹带来,不是早就想投效陛下,便是虚以委蛇,让这庶妹做回过河的卒子罢了。”
一旁的阿梅和阿竹面面相觑,她们是此时在得知了淑妃为何要将那个王绮珊带回宫中,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件事,其中竟有如此凶险复杂的博弈。
“那王绮珊看着清高,却是个想攀高枝的。”岑嬷嬷沉声说道。
“陛下的床连皇后都爬不上去,她想爬?”李娥姿轻蔑地道,眼前却浮现了另一个少女的美丽面容,不由轻哼一声,“……阿莲若是想爬,倒是有这个可能。”
岑嬷嬷说道:“虽然还看不出些什么,不过她极小意,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能让那个笨蛋小子看上的自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只是她长得也太妖孽了一些……”李娥姿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嫣然一笑,“把她看紧了,若是她动了什么歪心思,我也只好对不住老十一了。”
……
……
雨落着落着,下午便在这样沉沉的天色之中一晃而过,转眼间便到了酉时三刻,掖庭令中今日的学礼事宜也告一段落,开始放饭。
普通宫女的定例饭食说不上难吃,但也绝对和美味沾不上边,将将能让人填饱肚子而已,所以当王绮珊看着面前的胡饼和梗米粥时,神色便不可避免怔了一怔,只是她看了看大快朵颐吃得正香的其他小宫女们,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下口,便不由感到有些尴尬。
冯小怜自然安之若素地啃着胡饼,用余光瞄着一脸尴尬的王绮珊,没有去搭理她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王绮珊可以算得上她的仇人,既然王绮珊没有认出她来,她更乐得两人形同陌路,绝不想和她过多接触。
王绮珊只好皱着眉如同嚼蜡般地吃完了这顿饭。
这一下午,花姑姑口若悬河地讲了宫中品轶、服色、用度等等有关礼仪,听得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宫女头昏脑胀,若是记不住便会被戒尺打掌心,有些笨些的手打肿了都记不住,就不许吃晚饭,眼下正在一旁抹眼泪默记,若是明天花姑姑来还是记不住,就不是饿肚子这么简单了。
新人入宫来学礼仪是应有之义,不过淑妃也没准备让她们与这些小宫女四五个宿在简陋的通铺里,用完晚饭,淑妃便打发了人来接她们回昭阳殿。
入夜时雨便停了,空气中满是雨后清新之气,永巷两侧的鎏金宫灯似一排浮动的光点般,两旁高高的宫墙遮蔽了视线,看不见那夜色之中静静巍峨的宫舍,却没有遮住远处遥遥飘来的丝竹弦乐。
走了一路,王绮珊不知是自矜身份还是在宫中谨言慎行,一言未发,冯小怜却不然,她笑嘻嘻地和前头引路的宫女攀谈道:“请问这位阿姊,这乐声来自何处?”
宫女见她笑得可爱,倒也生出几分亲近,“陛下好音律,你在宫中待上些日子便习惯了。”
冯小怜“哦”了一声,又问了一些自己在宫中不解之处,宫女都一一耐心解答,就这样说着说着,没过多久,便回到了昭阳殿中。
李娥姿也是刚用完晚膳,见了两人便问了些学礼事宜,方才一言不发的王绮珊此时话便多了起来,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依然是那么温文得体,与刚才一路行来恰恰相反的是冯小怜倒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笑着附和一下。
“果然都是聪明伶俐的。”听了一会儿,李娥姿微微笑道,“看来光是待在我这昭阳殿,也太埋没你们的才华了。”
王绮珊连忙道:“娘娘过誉了,绮珊入宫本就是伺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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