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歌冷冷看了一眼刘陵,轻笑:“如今我竟不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2昀儿,你且来告诉我,我到底该信谁的话呢?”
他的话音落,云罗慢慢从床榻上起身,眸光如雪般冷冽地看向凤朝歌,良久淡然地问道:“朝歌,谁和谁的话?是谁告诉你皇上出了什么事吗?”
凤朝歌眸光一闪,后退一步,冷冷道:“这与你无关。”
云罗忽然笑了,只是笑意凄凉。她缓缓道:“是,与我无关。既然与我无关你来问我做什么?”
帐中气氛顷刻间冷凝至了冰点,两人直直相视,针落可闻。帐外秋风簌簌吹过,带着寒意无孔不入地钻入了帐中。刘陵悄悄退了出去,将这一方帐中天地留给他们槟。
凤朝歌定定看着云罗,问:“昀儿,你到底帮我还是不帮我?”
云罗清冷的眸看定他,问:“怎么帮?”
凤朝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张倾城容颜,一双漆黑凤眸中神色复杂。他缓缓道:“若你帮我,且告诉我李天逍到底怎样了?壑”
云罗眸光如一泓深潭,一眼看不到底,她清清淡淡地道:“我说过了,皇上召大臣议事我不便在旁,所以回来了。”
凤朝歌忽然笑了,笑得眉眼间皆是深深浅浅的恨意。云罗看着他的笑容,唇角微微勾也笑了,只是笑得疲惫苍凉。
原本郎情妾意,互许生死,原来专眼不过是一场空。这一日竟来得这么地快。
两相对视中,凤朝歌缓缓道:“好,华云罗,你够狠!至始至终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别人的国,别人的江山,我凤朝歌的事你从不放在心上,是与不是?”
云罗一动不动,垂下眼帘,冷冷道:“不,朝歌,你说错了。你的江山也好,别人的江山也罢,与我华云罗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成王败寇,你死我活与我来说不过就是一场戏。我要的东西,你既然不懂就算了我不会再强求。”
“那你要什么?”他忽然怒极,一把上前捏着她瘦弱的肩头,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狠狠问道:“我许你一世情深,许你容华富贵,你都不要吗?还是你相信我给不了只有李天逍才能给你?!”
云罗静静地看着他,轻抚隆起的小腹,柔声道:“我要的不过就是与你一起生生世世,不理会世间污浊,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好好过下去就是。我要的你的荣华富贵做什么?你许我一世情深又能怎么样?如今你不信我,我不信你,这样的情深不要也罢。”
“你想要复国我明白,可是你的复国之路不是这样走的。人生在世,若不懂得恩义两字怎么写与禽兽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想要探问李天逍到底怎么样,我只告诉你我看见的,其余你想知道的,我不会再告诉你一个字的。就如你一直蓄势以待,谋图东山再起,我同样不会告诉天逍半个字一样。”
“我华云罗就是这样一个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旁人怎么做我不管,左右我不会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来。”
她说得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凤朝歌定定看着她,仿佛这一刻才明白了她。
帐中死寂一片,风似乎更冷了。
凤朝歌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好!我明白了。你想要情义两全,就算要走也不会捅李天逍背后一刀。”他忽地欺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原来在你心中,我凤朝歌是那等卑鄙之人!而他才是那个大大的英雄是吗?!”
云罗别过头,不愿意再说一个字。
江山大业,阳谋阴谋。她不过是乱世中的弱女子。他们的世界她不想懂也无从评价。只是她做事由心,从不因为谁和谁改变了本意。她曾以为凤朝歌是懂她的,只是到了今日才明白……
原来,他也不懂。……
云罗定定看着,眼底有水光隐动,却始终倔强不肯落下。
此时帐外传来内侍与刘陵说话的声音,大意便是皇上议事完了要招她御前伺候。凤朝歌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朝歌,那令你调兵的人是殷寐。她想做什么?”她忽然问。
凤朝歌不回头,冷冷道:“与娘娘无关!今日就当我从没来过这里,告辞了!”
云罗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身影,良久良久,捂着心口慢慢缩在了床上。
刘陵匆匆进来,见她脸色煞白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娘娘,这件事该怎么办呢?看样子皇上中毒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凤将军要按耐不住要动弹了。”
云罗眼中毫无光彩,半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刘公公猜错了。消息没有泄露。这内鬼……是殷寐和青王!”
“啊!——”刘陵一震,吃惊无比地看着她。
云罗扶着心口,惨然一笑:“我当时就想,是谁可以这么夸下海口助了那阿木起.义立国?四王之中,宁王为皇后母族,不可能反。充王兵马又被凤朝歌紧紧捏在手中,要反也要看准时机,而且是南下攻梁才对。还有……应王,与世无争,阿晋守着,唯有青王!唯有青王啊!”
她想通了,什么都想通了!
她入宫后自从得知殷寐此人至今一直在想着她为何而来,如今才算是真正想个明白通透。
难怪殷寐瞧起来古古怪怪的,一进宫中便搅得后宫风波不断。她明面上对皇后唯命是从,甘做皇后爪牙,暗中却又在李天逍面前说出当年阿离死的真相,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在离间李天逍与宁王关系!
一旦将来皇后被废黜,宁王心有愤懑便会离心。而殷寐若是上位,青王便可借势而上,到时候青王进京镇守京畿,频繁换防都无人怀疑,更不用说还有一大帮趋炎附势的朝臣们。青王稍加利诱便能一呼百应,成了势头!
而如今青王与殷寐用岐国与晋国订立盟约之际,诓骗了李天逍出宫,设下毒计,恐怕青王羽翼已成再也按耐不住。至于殷寐又去暗中见了凤朝歌,若不是她要搅浑眼下的局势,就是她还有更深的一层的谋划才是。2
而这一切,李天逍不知,凤朝歌更不知!
这一场局中,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环环相扣,比李曲儿手中的九连环还要难分难解。
殷寐此人心机城府之深已是超出她的大大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她对殷寐所做所为深恶痛绝,恐怕都要为她赞一声好!
“娘娘……”一旁的刘陵见她出神,颤声问道:“那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皇上早做准备?”
这可是翻天覆地的阴谋诡计,若是任由青王变乱,晋国一切将不可收拾,还有乱世诸国的势力又将如何划分。潞州之战的战火方熄,难道又要重新点燃?
晋国一乱,梁国必定来攻打晋国。梁国一动,岐国也许又要夺回失地。岐国动,四方诸国又要紧绷战弦,天下百姓又要饱受战乱之苦……
他不敢再想,一想都觉得天地都要塌陷。
乱世,乱世……这乱世何时才能终止?!
云罗脸色煞白,看着刘陵反问道:“我怎么说?难道说青王要反吗?刘公公,殷寐已将凤朝歌一起绑在一条船上。你没瞧见如今凤朝歌对我心生怨恨,再也不肯听我一句劝了!”
刘陵脸色一白,这才想到了这严重后果。
若是密告了皇上,到时候帝王之怒,雷霆手段而下,青王就擒,凤朝歌也将会牵扯其中。若是凤朝歌有闪失,他与一家老小就真的永无再见之日。而眼前她腹中的孩子……
他不敢再想,缓缓跌坐在一旁。
此时天色已暗,在帐外等候的御前内侍忍不住催促。云罗捂着眼良久才放下。此时她眼中已是无风无波,沉静如许。她起身,整了整鬓发。铜镜中她容色如雪。
单薄的面,单薄的身子。唯有腹间微隆起才令她多了几分实在感。
她倾城的容色渐渐沉寂,低声道:“走吧。皇上在等我。”
刘陵长叹一声扶着她慢慢走向了帐外……
……
秋夜寂寂,可是面上平静的玉林草场却是暗自波涛汹涌。李天逍暗中派出心腹们一连发了十几道的密信与密旨暗中调兵遣将,将岐国来使们一一监视,一有异动立刻格杀勿论。
京畿防卫彻底换防,他发了虎符,调来离京城最近的镇南军营驻守京畿。算着时辰,日夜兼程恐怕明天晚上就能将京畿各个要道守住。玉林草场中他派出暗卫斥侯,一有飞鸽飞出营地立刻射杀,一有可疑人等亦是先斩后报。
恢复冷静的李天逍暗中使出了雷霆手段,不过几个时辰便方方面面将一切尽在掌握。
金帐中,最后一拨面目普通的侍卫们跪地领命而去。他们即将奔赴不为人知的所在,暗中潜伏或者是悄然调动。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被帝王的一只手轻轻推挪,卒进马移,杀机暗藏,一步步地暗中将己方阵地牢牢巩固。
此时天色已暗,帐中灯火通明,铜鹤宫灯幽幽烧着,明亮的光透过薄绢洒遍了偌大的金帐中。
云罗坐在一旁用银勺慢慢搅动着浓黑的汤药。李天逍放下手中的帕子,脉脉眸光移到了她的脸上。
她着了一身明紫色宫装长裙,长发未绾,只松松在脑后随意扎起,一根玉簪穿过发间,将墨色的发也衬得妖娆水滑。
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脸颊旁墨发微垂,露出一小片似雪样的面颊,长长卷翘的眼睫低着,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在眼前,仿佛帐中的光线都只照着她一人那么明媚而令人心生暖意。
他眸光一暖,温声唤道:“云罗……”
云罗从沉思中惊醒。她看了手中已稍凉的汤药,端起来放在他的手中道:“皇上该喝药了。”
李天逍无奈看着苦涩的药汁,捂住唇轻咳一声,道:“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净让朕喝这些苦药。”
云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由莞尔道:“皇上可别小看了太医们的心血,要不是他们皇上也不能提前醒来。”
李天逍接过药碗皱着眉头一口喝下,药汁辛辣苦涩,简直浓得跟药糊一样。李天逍喝完直皱眉头。可是下一刻他的手中就放上了一杯清香蜂蜜水。
他抬头,看着她素净的面容,笑了笑接过一饮而尽。蜂蜜驱除了口中的苦涩。他终于长吁一口气。
“皇上觉得如何?”云罗担忧地问。
从李天逍醒来已一个多时辰了。她不知这三伏三息的毒性到底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到底第二伏要什么时候发作。太医们绞尽脑汁,赌了命开了药方,也不知道能解这三伏三息多少的毒。
“朕好多了。云罗不必担心。”李天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微微含笑。
他似乎看不够她,细细地看着她的神色,眸光温柔。云罗心中有事神思不属却也被他看得不自然。
她低了头,避开他的目光,问道:“皇上看着臣妾做什么?”
李天逍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若不是你,朕早就乱了。现在想想,朕只顾担心着这三伏三息的毒,却忘了朕还有可以一搏之力。云罗,朕看着你在身边,忽然觉得朕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云罗耳边似乎响起了那人怨恨的声音。
……
“……华云罗,你够狠!至始至终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就是别人的国,别人的江山,我凤朝歌的事你从不放在心上,是与不是?……”
“是与不是……”
……
她愣愣出了一会儿神,这才道:“皇上平日行仁政,是位有为的皇帝自然有皇天的庇佑。臣妾只是侥幸赌对罢了。”
李天逍看着她煞白的脸色,握紧她的肩头,忽然问:“若是朕真的死了呢……”
云罗一怔。
是啊,若是他真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