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怒的晋帝冷冷道:“自从皇上病后只有这个女人伺候左右,尽心尽力。若只是一条狗,皇上都该有不忍之心了。更何况这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呢?皇上是不是很想救她?”
她话中带着无尽的蛊惑:“皇上拿什么东西来换她一条命呢?”
殿中沉默下来,云罗看向晋帝。晋帝亦是盯着她。他那独目中掠过犹豫,还有不忍。
良久,他闭上眼慢慢说道:“罢了。倾巢之下没有完卵。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云妃咯咯笑了,看向被内侍按着的云罗,笑得嫣然:“你这下可知道男人的狠心了吧?你这么多天的伺候这个老不死的皇帝,他最后还是舍弃了你呢!”
云罗定定看了一眼晋帝,忽然她也笑了。
她笑得畅快,清脆悦耳却十分突兀的笑声令云妃深深皱起眉头。她不悦呵斥:“你笑什么?”
云罗挣开内侍的手,理了理自己散乱的鬓发,冲云妃嫣然笑道:“三月莺啼跃枝头,春色……”
她还没念完这一句诗,云妃脸色剧变,上前狠狠扇向云罗。云罗一把抓住她挥舞而来的手,冷笑:“云妃娘娘,怎么了呢?这首诗奴婢才念了一句呢。这是一首很好听的情诗。在奴婢临死前,忽然想向心爱之人表明心意呢。”
云妃脸上一哆嗦,厉声吩咐内侍:“把她押下去!跟那些御前宫人关一处!快点!”
内侍一涌而上,不容分说将云罗拖下。云罗含笑看着脸色惊慌不安的云妃,笑得如三月盛开的花儿……
……
她看见了来到晋国最大的一场雪。
鹅毛大雪一片片在天际飞舞。重重巍峨的宫阙静默在这倾天的风雪中。寒风呼啸而过,像是一头在天地间肆虐的龙。它愤怒,它嘶吼,像是在不平这个污秽世间的一切不平事。
寝殿四周刀枪林立的重甲侍卫面无表情地站在四周,仿佛冻成了一座座无言的雕像。
李天逍走了,没有人可以知道在这深宫中有一个野心蓬勃的女人即将改写晋国的历史。也没有人能料到这一场的变乱来得这么快,更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环接一环的事是看不见的陷阱。
天地无言,看着这一场乱世宫变,就如她曾经经历过的梁国那个下着寒雨的那一天。
寒意透过她单薄的中衣渗入身体中。内侍推着她走下高高的玉阶,及膝深的雪踩上几乎是一步一滑。她冷得浑身颤抖,却被内侍冷漠地推搡着赶到了一座偏僻的偏殿。
殿门打开,里面有宫人的惊叫声。内侍冷哼一声将她推了进去。云罗几乎被冻僵,只能蜷缩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
有个声音吃惊道:“是华尚宫!”
云罗吃力抬头,看见了刘陵清秀的脸。她吃力道:“刘公公……云妃逼宫,太子出京,此时我们自身难保了。”
刘陵急忙上前扶起她。他见她冻得唇色乌黑,急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暖意袭来,云罗终于缓了一口气。
她紧紧盯着刘陵,眸光幽深,问道:“刘公公可有准备?”
刘公公左右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华尚宫深谋远虑,咱家怎么敢遗忘了他的吩咐?”
他,便是凤朝歌。他也走了。苏晋也随着李天逍走了。
三个她能求助的男人此时都已不在了身边。金娘果然说得是对的,女人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男人身上。不然将来有一日,自己会死在绝望中。
云罗雪白的面上浮起一个惨然的笑容,半晌才道:“今日就看如何逃过这一劫了。”
刘陵长长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中。
云罗看着那漫天的大雪,低声道:“晋国的雪好大……”
……
等待是漫长的。更何况是在绝望的境地中苦苦等待最后那一个时刻的到来。有胆小的宫人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有的忍不住上前拍打殿门。殿门会打开,但是递来的是冷酷无情的刀锋。没入温热的身体中发出扑的一声闷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云罗静静蜷缩在最里角,身旁紧挨着是刘陵。刘陵也是御前内侍品阶不低,所以也被抓到了一处。
刘陵看着平静异常的云罗,担忧问道:“太子殿下难道不会发现京中的异常吗?”
云罗摇头:“方才我看了皇上寝殿四周,都是大内禁卫军打扮。看样子起码有一半的禁卫军叛了皇上。”
刘陵叹息:“皇上老来治下严苛,特别是身边之人,只有重典刑罚,鲜少封赏,难怪禁卫军会有异心。”
云罗慢慢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今日是皇上姑息养奸的后果。若当日灵华寺的行刺……”
她猛地住了口。刘陵摇了摇头:“皇上若是早点察觉了太子殿下与云妃暗地之争,也许就会早日下了决心了。”
云罗只是冷笑,这世间有一种位置坐上了就再也下不来。
皇位,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谁握住了它就再也放不开,哪怕是给最亲的儿子亦是不舍得。
“哗啦”一声,殿门打开。一道明艳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如狼似虎的侍卫,眉眼间没了温婉,皆是比这风雪天更冷的煞气:“来人!把华云罗带上来!其余的人都赶出去!”
云罗被侍卫拖上前。而哭泣害怕的宫人都被像牲畜一样赶入了冰天雪地中。
云妃打量她的狼狈,干笑了一声:“我有话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件事分明那么机密!”
云罗笑了笑,一双美眸盯着云妃带着戾气的脸,道:“只要有疑心就能查出。要怪只怪云妃娘娘无意中真情流露被奴婢瞧见了。”
云妃脸色变了几变,冷笑道:“华云罗,本宫倒是小瞧了你。自从你从宫正司进宫之后,本宫就知道你根本不是表面看来的这么柔弱。你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云罗失笑:“谢谢云妃娘娘夸奖。奴婢不想要什么,只是贱命一条,还望云妃娘娘能高抬贵手饶过奴婢。”
云妃听得她这么说,眼中皆是得色,笑着扶了扶鬓发,道:“饶你的命还不简单,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你说吧,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她说得漫不经心,可是说到最后一句却是拿着眼不停地看着云罗。
云罗淡淡垂下眼帘,笑得清冷:“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恰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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