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驰素性滑下锦墩,整个身子都歪在了轿子里。好在暖轿宽大,又垫着褥子,又暖和又舒适,和躺在床榻上没有什么区别。
暖轿出了刑部衙门,转过两个街角,便进了一处宅邸。那宅邸虽不大,却极尽奢华,处处金雕玉缕,银妆粉饰。
阿臧让府中男仆将徐驰背进她的卧室中。
男仆颇感奇怪,被主人带进府中的男人并非鲜见,但像这般醉得像死猪一般的,还是头一遭。
徐驰本来在牢房中一个人喝了不少闷酒,后来又与来俊臣和阿臧喝了近两个时辰,古代的白酒虽然度数低,比较纯正,但后劲足,照样可以醉人。徐驰确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的暖轿,又是如何睡在了阿臧的怀里。
后来在暖轿中一晃悠,徐驰就醒了,前前后后一想,越想越不对劲,敢情是自己被卖了。可怕的是,买家已年近五十。徐驰饶是有三十岁的心理年龄,也无法接受年龄上面的巨大落差。
徐驰想,要是阿臧年轻个二十岁,那该多好呀。哪怕只年轻十五岁,也是好的。然而,事实便是事实,没有那么多的假设。
上一刻,徐驰还在为自己逆天的好运而沾沾自喜,这一刻,徐驰不得不哀叹,自己的好运看来是到头了。
阳痿比砍头可怕,没女人比阳痿更可怕,而一个丑陋的女人则更比没女人可怕。想不到自己的胡扯,竟然这么快就应验到了自己的头上。阿臧虽不丑,但岁月不饶人,徐驰再如何好色下流,也对阿臧提不起半点性趣来。
酒醒了的徐驰素性装死,挨着床榻就打起呼噜来,虽然徐驰并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是否打呼噜。徐驰的呼噜声一声大过一声,好让阿臧遇难而止。
阿臧在灯下凝神看着捡回来的宝贝,叹了口气,便嘱咐下人弄了醒酒汤来。
要说什么叫贵妇,阿臧就是贵得不能再贵的贵妇了。两个儿子,老五张易之,老六张昌宗,都是武则天的面首。某种意义上来说,阿臧就是当今皇上的婆婆。
张易之张昌宗两兄弟,人品不咋地,但对老娘极是孝顺,什么事儿都顺着阿臧,皇上赏赐的物事,都一件不落地孝敬给老娘。武则天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婆婆也毫不吝啬,除了经常有封赏之外,隔三差五的还邀请阿臧去宫里叙话拉家常。
朝中大臣虽然对阿臧母子三人极端鄙视,但碍于皇帝的淫威,而不得不对阿臧恭恭敬敬。
母凭子贵,阿臧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女人内心深处的脆弱与敏感,都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的神经。她非常清楚,别人对她的尊敬,是迫不得已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她更清楚,她的那些相好的,也是迫不得已的,或者怀着利用她的目的。其中,就包括来俊臣。
阿臧拿锦褥垫在徐驰的头下,用调羹盛了醒酒汤,呡着猩红的双唇吹了一阵,又试了试凉热,再细心地将调羹挨到徐驰的嘴唇边,轻声软语的道:“阿郎啊,趁热喝了罢,喝了就好受了……哦,乖……把嘴张开……”
徐驰虽然双目紧闭装死,却不是真的死了,他不知道在真正喝醉的情况下,人的本能反应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是应该紧闭嘴巴呢,还是应该把嘴巴张开。
但有一点,徐驰是清楚的,他口渴难耐,急需补充水分。喝醉了的人,一旦醒过来,大多火烧火燎,徐驰也不例外。
徐驰微微张开眼睛,装作醉眼迷离,但阿臧送到嘴唇边的醒酒汤,则是一滴不剩地吸进了五脏庙中。
温热的液体一进腹中,那种火烧火燎的灼热感立马烟消云散。阿臧醒酒汤的原材料来自宫中,果然是个好东西。
或许是空闺寂寞,或许是母爱大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阿臧将满满一碗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进了徐驰的嘴中。那种细心亲热劲儿,徐驰都有些要感动了。
喝完了一大碗醒酒汤,如果再装死,不但常理上说不过去,情理上也太不地道。徐驰素性睁开眼,望着阿臧,感激地说:“谢谢大姐,大姐你真好。”
阿臧嗔道:“阿郎既然称呼奴家为姐姐,姐姐不照顾自己的弟弟,还去照顾谁来着?弟弟你且躺好,让姐姐为你揉揉。”徐驰哭丧着脸说:“不麻烦姐姐了,弟弟睡一觉就不碍事了。姐姐也去好好休息休息,咱们明天继续喝酒好不?”“有甚么麻烦不麻烦的,谁让我是你姐呢。姐给你揉揉,姐知道喝醉了难受,姐是过来人,还不清楚喝醉酒的感觉么?弟弟就乖乖的躺着罢。”阿臧说着,在徐驰脸上摸了一把,顺势坐到了榻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