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谊怕是做不长久了。”
虽然你与你师父不同。
莫言听到“友人”二字,浑身一震,再次看向苏三娘,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喃声道:“你把我当朋友?”
“你我如今相对闲谈,若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苏三娘说着,长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动了交友心思,也省的将来有一天你师父杀我之时,心生遗憾。”
莫言看着苏三娘,欲言又止,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想让她活,但又能如何?师父那一关绝对劝说不过,但是……
“师父一直对孤魂野鬼不留丝毫情面,但这次却留你性命,或许师父他……”莫言这番话似乎在说服他自己,又好像是在劝慰苏三娘,听起来薄弱异常,说到最后莫言自己都觉得行不通,再看向苏三娘,自始至终都含笑听着……
莫言心里一酸,止了话,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一种莫名的痛楚,渐渐渗透他的七经八脉,却是再也不肯多看苏三娘一眼,蓦然站起身子,快速转身,疾步离开了院落。
苏三娘看着莫言的背影,如此落荒而逃可是为了她?
院落群花明媚,只是莫言,似乎对她动情了,这于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人和鬼……苏三娘笑了笑,将杯中茶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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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娘被囚道教,并不忧心自己的处境。
轩辕澈抓她却不灭她魂魄,他的心思,苏三娘或许是知道的,只怕轩辕澈上次发现姑娘是非人非鬼,所以才会试图以她为诱饵,意在对付姑娘。
她是轩辕澈握在手中拿来对付姑娘的一枚棋子,她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若轩辕澈回来,至少可以说明姑娘还是安全的。
从她被抓的那刻起,苏三娘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姑娘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越她自己的生命,她对姑娘的感情早已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最让苏三娘恐慌的是,不知何时起,在她心中的某个角落里,正有一个身影随着时间渐渐地清晰铭刻起来。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但感情的事,又岂是她能掌控的?
莫言是她的劫!
初次见面,只觉莫言一脸正气,真诚善良,见街面不平之事,急于出手相救,却被身旁一戴斗笠的老者抓住,虽没救成,但其志可嘉。
那时,轩辕澈和莫言师徒一身粗布麻衣装扮,行事亦是十分低调,她就没有多加在意。
正因如此,才会一时大意被轩辕澈收进了紫葫芦里。
被抓的时候,看到莫言一身道袍装扮,心中难免有丝失望,如此善良之人竟是道教中人,可悲可叹!
后来脱险,在东宫遇到他们师徒,追逐数万里,最终还是被轩辕澈收了。
前往吴国紫荆山的路途上,她几乎一路无语,反观莫言也不管苏三娘有没有在听,喋喋不休说个没完,说的内容无怪乎吃饭睡觉这等琐碎之事,苏三娘忍无可忍,生平第一次失去理智,暴喝出声:“闭嘴,我让你闭嘴。”
莫言当时的表情很无辜,“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苏三娘冷冷的看着莫言,她在窥探莫言这句话的虚伪程度有多高,想让她开心?
这人有何心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现在是道教的囚犯,道教的人会花费心力关心一只鬼是否快乐吗?
答案是不会。
她也不相信莫言有什么心机,除非天下红雨。
自从她被关在这里之后,唯一见过的人便是莫言。
每天莫言都会过来,有时和她说说话,当然一开始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在说,来的次数多了,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于是苏三娘开始知道莫言和那些道教门徒是不一样,至少他对鬼心存仁爱之心,这点倒是跟道教掌门若水很像。
也许,真如他一开始所说那般,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开心。
她跟他讲她的过往,年轻男人没有鄙夷,有的只是垂怜。
莫言说:“三娘,我了解你心里的苦。”
心中那座坚固的城墙轰然倒塌,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她以为她一直都不在乎这些,直到莫言说出这番话时,她的心疼了,紧紧的抽搐在一起,痛并快乐着。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生命里缺少了一样东西,但却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她缺少的是一个懂得珍爱自己的男人。
她也是个女人,她也有软弱、疲惫的时候,她只是希望在这个时候会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哪怕没有一句言语……
也许,她只是太寂寞了。
曾经有个年老的厉鬼说过这样一句话:“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寂寞能杀人。”
苏三娘知道,她的寂寞太过于漫长,而她的幸福却是那么的短暂。
人鬼殊途,别说不可能,就算可能,她的梦也该醒了。沉溺其中的话,对她,对莫言都不是一件幸事。
趁现在情根尚浅,拔了吧!免得彼此日后心伤。
苏三娘看着余晖下的夕阳,心中不免感到一阵怅然,也不知道姑娘现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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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爱酒,但并不嗜酒,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却嗜酒如命。
辛辣的酒,毫不犹豫的被灌进喉中,不再是简单的宣泄,早已演变成麻痹身心的痛,甚至是绝望。
自那日离开小院后,莫言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一步。
多日不进食,唯独喝酒避世。
不停的喝酒,喝多了便会醉,醒来之后接着喝,喝酒于他,不再是单纯的买醉逃避,而是一种痛恨,这股痛恨是来自于他自己,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软弱,他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鬼,都保护不了,做人还真是失败。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他动情了,他爱上了那个说话无德,但却心思善良的女子,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一只艳鬼。
这没什么?爱,就是爱,爱上一只鬼,这话他敢当着道教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来,甚至是一向敬重有加的师父面前,但他却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还能救得了苏三娘的性命。
届时,苏三娘会如何?他又该如何?他究竟该在两者间如何取舍?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一边是深爱的女子……
醉吧,如果能够酒醉长眠不醒该有多好,这样就不会像现如今这么痛苦了。
不知喝了几坛酒,好像真的有些醉了,昏昏沉沉间便听见门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是刺目的阳光,莫言被惊醒,待双眸适应强光,这才看清楚来人,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冷了好几分,“谁准你进来的?”
那男子年纪看起来和莫言相差不了几岁,可能是因为年长莫言几岁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圆滑世故。
这人正是莫言的同门师兄——沈飞。
莫言和他进道教时日相近,后来又有幸一起拜入轩辕澈门下,自此便共同修研道法。
莫言那时是真的喜欢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师兄,因为没有亲人的缘故,他甚至将沈飞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甚至师父有时单独传授的道法,他都会毫不迟疑的悉数教给沈飞。
逐年下来,他的武功自是不如沈飞,就连师父也是常常训诫莫言太过于心慈手软,虽然如此,师父在众多弟子中仍是偏向莫言多一些,当初更是不顾众议,选了莫言作为道教的首席弟子。
在道教,首席弟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寓意,如果没有意外,若水有朝一日退位,接任的便是轩辕澈,一旦轩辕澈退位,那么新任首席弟子将会是下一任的道教掌门。
所谓仇怨,就是在这里发生了改变。
一日,沈飞本和莫言说事。
莫言忽感口中饥渴,便起身来到桌前,倒茶欲饮,然而却在下一刻惊呆了。
那茶壶是罕见的白玉所造,壶身更是晶莹剔透,光鉴度比那铜镜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莫言欲饮茶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竟然看到身后沈飞面目狰狞,扬手欲砍向他的后颈。
莫言惊呆了,那是他曾经交给师兄的道法。
记得师父当初传授他时,曾经说过此道法一旦击中对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此招凶狠可用在敌我搏斗,性命堪忧之时。
他当初交给沈飞时,自然说过这些,却没想到,沈飞竟会对他下此狠手。
莫言知道沈飞近一段时间有些郁郁寡欢,更知道原因是什么。
沈飞是个性子高傲的人,自小志向便是获得师父赏识,甚至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当上首席弟子,沈飞每日以此为目标,勤练道法,然而结果却是出乎沈飞的意料之外。
莫言本想寻个机会向师父说明他此生无意道教掌门,甚至想举荐沈飞为首席弟子,却不曾想沈飞有一天会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对他下狠手。
就在沈飞的手欲挥向莫言的那一刻,莫言忽然笑了,声音一如往常般亲切,“师兄,我将首席弟子之位交给你如何?”
壶身上,沈飞表情一惊,但却及时收手,显然他被说动了。
莫言唇边忽然泛起了一丝冷笑,一句话竟然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一命,还真是可笑。
兄弟之情,不过如此。
事后,莫言向师父提及过卸任首席弟子一事,师父当时看了他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就在他以为无果时,师父竟然同意由沈飞担任首席弟子一职。
莫言问师父原因,师父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
师父说,“他比你狠。”
自此以后,莫言便与沈飞渐渐疏离起来,对于一个视自己为障碍的人,他又何必亲近有加,时时牵动对方的杀机呢?他终究还是没有活腻啊!
两人在近几年早已形同陌路,莫言没想到沈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瞪着沈飞,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沈飞究竟意欲何为?
沈飞眼见莫言躺在地上烂醉如泥,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鄙夷。
并不在乎莫言的敌意,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来,“师弟有闲情雅致喝酒,怎么也不叫上为兄过来相陪呢?”
“师兄觉得你我之间还能够如往常般把酒言欢吗?”莫言缓缓坐起身子,浓眉越拧越深。
“为何不能?”沈飞似是不明白莫言话语间的深意,兀自轻笑不止。
莫言紧抿唇,一脸冷笑,“师兄装傻功夫,果真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沈飞眯眼看着莫言许久,终究是淡淡的撇开视线,“虽不知师弟为何对我心生芥蒂,但为兄今日前来并无挑衅之意,而是来此欲解师弟苦闷,如今看来倒是为兄多事了。”
莫言眼露精光,并未多言。
“你可知师父现如今身在何处?”
“何处?”
“燕国相府,听闻顾红妆复活,白相欲拿此事面见燕皇,欲给燕箫致命一击。”
莫言皱眉,良久无语,随后问道:“为何要将此事说给我听?”
沈飞冷冷的笑道:“趁着师父现如今不在道教,师弟不赶紧带着那只艳鬼离开,还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