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道:“昨夜睡得还好吗?”
她想了想,道:“还好。”
如果昨天半夜没有喵桃蒂前来西极大吵大闹的话,花萝歌觉得,应该还是不错的。
他只看了她一眼。
花萝歌正发呆的时候,眼前突然伸来了一双漂亮的手,她微愣,就看到他摩挲着昨夜被喵桃蒂挠伤的手背,语调平静。
“抱歉,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踏入西极半分。”
茶壶里萦绕开的雾气迷离了视线,花萝歌抬起美眸,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只是摇了摇头:“太麻烦了,你终究要娶妻的。”
她抽回手,顿了顿道,“喵桃蒂除去骄纵一点,是个很好的佛妻人选。”
他的眸子冷了下来,声音里有了一丝隐忍。
他道:“我以为佛妻是你。”
花萝歌看了看他,低下头,望着杯里倒影出她面容的茶水,一双美眸里渐渐萦绕上雾气,她轻声道:“你待我很好。”
凰惹不语。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你这个人,太狠。”
清浅的女音落下,凰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似乎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她想说什么。
他低垂下的漂亮眸子里划过幽色,把另一杯茶移到她面前,淡淡道:“这杯茶更热一些,喝完就去睡罢,我想你还没睡醒,现在你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
花萝歌没有吭声,只是望着他沏茶的手指,觉得分外好看。
她站起身来。
他的手微僵,沉着眸子看她。
花萝歌却毫不闪躲地迎上他冷然的眸光,晨风张扬起她乌黑的长发,女子美眸淡漠,一袭红色霓裳近在眼前,却仿佛越来越远。
然后他发现。
在西极,在这魂爱殿里朝夕相处的一百年里,她的声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个人赠我现世安稳,赐我一生欢喜,我一直认为那个人是你,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个人不可能是一个佛。”
她静静地看他,眸光染上浮华,殷红的嘴角微微抿起。
“我喜欢了你很久,我知道你很多事,但是你不知道我。
凰惹,其实我不喜欢藕花谣,它太甜。
因为以前我来魂爱殿的时候,你就是让人上了一碟藕花谣给我,所以我喜欢了。
凰惹,其实我不喜欢妖精界的责任。
因为以前你对我说,妖精界是皇爹的心血,我身为他最疼爱的女儿,自然不能让他的心血落入外人手,所以我一直呆在妖精界没走。
凰惹,其实我不喜欢西极。
在这里,我总能知道我和你的差距,这里的人,每个人都知道你有内定嫡妻,就算你不喜欢,也或者是你喜欢,你也是理所当然要娶她的。
六界佛母,你的佛妻可以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是我。
因为我是妖,你们最不齿的妖,我的皇爹手上还染了他那代时六界一帮人的血,他是罪人,我自然是和他同一立场的。
所以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最后她说:“我早就清醒过来了,我只是不想清醒,人家说的对,我是不想承担妖精界的责任,现在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花艳罄,我也还没有错的太离谱,你还可以娶喵桃蒂,我也还可以再重新开始一次人生。”
他看了她很久,闲适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低低地笑了起来:“所以,这么久以来,你的爱都只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的吗?”
花萝歌看他,美眸里无波无澜,她道:“是的,我只是胡闹性子犯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顿住,一张俊美的面容上晦暗不明。
他沉默良久,轻声道。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过?哪怕是一点点爱过我……”
美眸里有些酸涩,她仰起头,低低地笑了几声,无辜地眨眨眼:“好奇怪,究竟什么才是爱呢,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我是吗……”
她的呢喃声很轻。
下一刻,说出的话却再也没有给自己留半点后路,一字一句,语声坚定。
“没有,我半点都没有爱过你,若是早知道会那么辛苦,我当初就会随便找一个人,而不是和一个佛。”
凰惹笑了,一双漂亮的眸子尽是嘲讽。
他的声音冷的彻骨:“花萝歌,谢谢你让我,迷途知返。”
她笑了几声,转身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茶已经凉了,园子里一片清冷。
他低喃出声,手里的茶杯碎裂在地上:“果然,你这个人,信不得。”
本兮迦的身影出现时,他微微闭了眼,淡淡道:“佛珠现如今还差多少?”
本兮迦低眉:“佛尊您等着便是,倒是……”他望着花萝歌离开的方向,眸子深幽难辨,突然想起了这一百年里——
某一日,在魂爱殿里时,这人要他重新寻找佛珠。
那个时候他说:“她信不得,无论我待她多好,她终究不是真正的爱我。”
现如今……
本兮迦收回视线,神情淡淡,这两人,竟是从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
凰惹没有说话,他正低垂下那双漂亮的眸子,沉默地倒茶,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依稀间,脑海里记忆涌来,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
那时,妖美的彩霞徐徐洒落进来,柔和了两人的眉眼。
她道:“凰惹,我很喜欢你。”
在他又给她舀了碗螃蟹羹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躲开了他凑到她嘴边的精致吃食,她攥紧他的袖子,美眸里的神色很认真,“你信我……好不好?”
……
回过神来,他放下茶盏,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很庆幸,他从未相信过她。
这个人,最爱说谎。
*********
西极外。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花萝歌眨眨酸涩的美眸,对着头顶上的人咧嘴笑了起来:“美男师父你是来和他下棋吗?”她说着,挪开了脚,道,“进去罢。”
令狐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无波无澜,他轻斥道:“蹲在这里像什么话,跟我回去。”
花萝歌一愣,就被他拉起,往蓬莱殿的方向走去。
手心里的温度很暖和,她一时间喉头有些艰涩,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许久才哽咽道:“美男师父你怎么总是这样不会怜香惜玉。”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仍然拉着她的手,淡淡道:“那般,你会得寸进尺。”
她眼一红,明明想扯唇笑,却一路抽抽噎噎地到了蓬莱殿。
晨曦柔美的阳光落在他们身后。
一道强忍哽咽的声音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哭啊?”
停顿了会,有低沉的男声响起:“大抵是因为你难过。”
“那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爱他了?”
“有可能罢。”
……
这一年里,六界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传闻那西极佛尊最珍视的妖失宠了,众说天界大公主喵桃蒂的婚事有着落了,西极对此,虽没有表态却也没有出面指明是无稽之谈。
第二件:昔日天界大殿下喵南,如今的首席妖臣冦沙于心灰意冷之下叛乱,妖精界易主,新任妖皇乃是那妖臣冦沙。
自此,妖精界的史书翻过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