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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萝歌浑浑噩噩地回去时,冦沙正站在殿里,寝殿里的早膳都凉了。
看到她,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些没被动过的精致吃食,微微叹息。
“怎么这么晚,今日我特意给你做了早膳。”
花萝歌紧紧地看着他,看到他眉宇间少有的温情后,到嘴的一肚子话突然说不出来,心脏有些微微的发闷,她攥紧了手。
刚才她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他了。
她明明想问,爱锦说的是真的吗?
她明明想问,你让她有了你的孩子,那你爱不爱她死掉的那个孩子?你也爱她吗?
她明明很想问,冦沙你为什么要骗我。
看,明明有那么多的问题,可是现在,她却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说,就怕破坏他眉宇间的温情。
她有些怕,要是她说了什么都会变了,他会被她推开回到爱锦身边。
那个人才是他的妻子。
她不会像她一样无理取闹,她会体贴他,可是她不会。
这样的她,总是让他那么累。
他会走的罢。
她这样自暴自弃地想。
美眸里的迷离缓缓散去,花萝歌咧了咧嘴,扑进了他的怀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
在他摸她脑袋的时候,她微微仰起头,美眸舒适地眯起,带着懒洋洋的倦意:“冦沙,我好想你……”
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罢,他才不会走。
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花萝歌攥着他袖子的手微微收紧了,半眯起的美眸里深浅不明,也许,以后他对她感情深了,他就不会因为心疼爱锦而不休妻了。
看到她突然撒娇,冦沙也只是微微弯了下唇角,抽出没抱她的另一只手示意。殿里的侍女立刻把早膳撤了下去,换上了热腾腾的早膳。
花萝歌还在他怀里撒娇,冦沙看了她一眼,眉目温情。
他伸手把她拉到桌子旁喂她吃饭,声音闲适道:“我听人说你昨夜跑去大殿里看奏折了,傻了吗,不睡觉去看那些东西。”
花萝歌嚼着嘴里的牛肉,腮帮子鼓了起来。
她撇嘴道。
“我那是爱你的表现,不然你以为我脑袋抽了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奏折,果然,你是个负心人,怎么都不知道我的贤惠。”
冦沙低笑了声,拿起手帕擦掉她唇边的汁液,黑眸里漾起笑意:“是,娶妻当娶花萝歌。”
花萝歌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咽下他喂给她的白粥,突然开口了:“冦沙,要是我想走,你跟不跟我离开妖精界?”
拿着碗的手震了下。
男子抬头看她,一双妖媚的黑眸微微眯起,薄唇抿成一道温怒的弧度:“你说什么?”
清晨温情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了下去。
寝殿里的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心惊胆战地退了下去。
花萝歌抿紧嘴,抬起的美眸里满是认真:“冦沙,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一个我喜欢的人结为夫妻,生儿育女,粗茶淡饭地隐居在山中。
他终其一生只爱我一个,我终其一生也只爱他一个。”
她攥紧他的袖子,声音里有些小心翼翼:“所以,你肯跟我一起吗?”
冦沙一直没有说话。
花萝歌心里有些急了,美眸里掠过复杂的神色。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却还是咬牙道:“你不是说爱我吗,我也爱你啊。
冦沙,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管妖精界了好不好,你也不用再看那些妖臣的勾心斗角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就只在一起不好吗?”
再不走,他就会一点一点地被别人抢走。
她们都要和他抢她。
凭什么,他不能是她一个人的,她根本就不想要妖精界重新繁荣。
离开这里,他就只会是她一个人的了,没有妖精界,没有妖臣,没有爱锦,他们只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他们还会有孩子。
甚至很多年以后,他们还会有孙子孙女。
她明明都想好了一切,可他……
为什么不说话?
像以前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对她说好啊,为什么不说?
美眸里的光芒一点点地黯了下来,她死死地把美眸里噙着的眼泪逼回去,站起身的时候,喉咙里却再也抑制不住般发出了一声哽咽。
“……你这人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很久,缓缓站了起来,一双妖媚的黑眸里平静无波,话语却是没有动摇。
他说:“公主殿下,我不可能让你抛下妖精界。”
像是被徒然激怒了。
花萝歌的美眸里浮起暴怒,她手撑在桌上盯着他,嘴里暴躁地叫着:“那是我皇爹的心血,不是我的!为什么我要负担那些!
它压得我喘不过气啊你知不知道,每天都是妖精界妖精界,我根本不想要它!”
最后一句话,她的话里依稀带着哭腔。
如果仔细听,可以发现那哭腔就像是在崩溃边缘般暴躁着。
她很心急。
冦沙看了她很久,微微低垂下黑眸,声音平缓:“冷静一下罢公主殿下,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好,爱锦的事,妖精界的事。
至少现在,我还不能就这样带你离开,若是离开了,整个妖精界都会塌下,我不可能让你成为千古罪人……”
静了一会。
花萝歌低下头,低低的女声在寝殿里有些微哑。
“什么为我好,什么为了妖精界……明明就是心疼你的爱锦。”
冦沙一怔,下意识地就要上前。
花萝歌却狠狠甩开他的手,她凶狠地抬起头,盯着他,微微抿紧唇,美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抖,然后渐渐破碎开。
在他突然凉下的心里。
她笑弯了美眸,声音温软:“我懂了,她是你的妻子是罢。”
冦沙原本到嘴的解释突然咽了回去,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她,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不相信我?”
看他不解释。
花萝歌突然暴躁起来,她猛地挥手把一旁桌上的精致吃食扫落,碗碟破碎的声音在寝殿里分外刺耳,仿佛连同什么都碎开了一半。
她的声音里带了抹阴阳怪气的哼笑。
“你不解释?是不是觉得爱锦对你比较好了,照顾我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很心力憔悴是罢?冦沙,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他笑了,黑眸里染上了暴戾,话语几近咬牙切齿:“这一次,你真的很无理取闹,公主殿下。”
无理取闹。
他竟然说她无理取闹。
因为她说到爱锦了,她戳到他的伤口了吗,是不是他一直以来就惦记着她,还有他们死掉的孩子……
心一点点地下沉。
花萝歌竭力忍住喉头的哽咽,死死地睁大一双暴怒的美眸,她指着殿外,恨声道。
“滚!有多远滚多远,你去找你的妻子啊,你去跟她在一起啊,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我可不是她,我既小心眼又善妒,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冦沙僵在那里,眼底深不见底,攥在身侧的手几次抬了抬,又放下。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哭过。
这个人,她叫花萝歌。
她喜欢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衣,她自小就喜欢在他教书的时候吃冰糖葫芦,她被竹条打手心的时候会哽咽着对他破口大骂……
她本质不坏,只是有些小顽劣。
她高兴的时候眼会弯成一道讨喜的弧度。
她不高兴的时候会撅着嘴发出一声哽咽,她真正难过的时候才会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哭得眼眶发红,却死死地抿着嘴。
每一个她,他都见过。
可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话语很冲,眼里却满是疏离。
花萝歌狠狠抹了一把脸,转身出了寝殿。
冦沙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低垂下的那双妖媚黑眸无波无澜,身侧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想,他是不是让她难过了。可是,他知道现在他还不能去追她,她现在那么心急,说什么都会变的苍白,只有等妖精界的事都完了……
他才可以堂堂正正地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公主殿下,我们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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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萝歌是一路哭着走到了佛堂里的。
等到她察觉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那座破旧的佛堂。
她微微抿起嘴,美眸的焦距缓缓收回,最后她走了进去。
脚踩在佛堂里的一片落叶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花萝歌微微低垂下美眸,突然蹲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在偶尔抬头看到那个冰冷的金身时,她的眼底会有些波澜。
这个地方,她从四百岁就开始来。
她曾经无数次虔诚地跪在里面,对里头那人的真身说出那句:“佛尊,与萝歌成婚罢。”
那人,是她想要靠近的。
她总想,能和他在一起的人定然是会分到他的一点幸福的。
花萝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起身。
她拿起一旁结满蜘蛛网的扫帚开始弄卫生,直到她拿着一块破布把佛堂里的金身擦得明亮后,才跪在了下边柔软的垫子上。
看着那个金身许久,花萝歌似乎轻轻呼出了口气,美眸里始终无波无澜。
许久后,她轻声道。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无法体贴他,我和他妻子争他,我甚至对皇爹的心血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我真的很怕又剩下我一个人……”
时间过得很慢,外头天还很蓝,远处有敲钟声响起,庄重而肃穆。
佛堂里,她的背挺得很直,膝盖有些疼她却还是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了一整日的佛堂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是不是做错了啊?”花萝歌抽噎了一声,美眸突然红了起来,她喉咙哽着,沙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和他在一起。
他跟我不一样,他不可能像我一样不争气。
他也不可能像我想象中的那样跟我走,他本来就不会跟我走,他能迁就我,可我迁就不了他,我明明知道啊……
我知道啊,在爱锦跟我说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时我就知道了。
我学不会她那样的谅解,我不愿那些老骨头总是算计他给他赐婚,我不愿他想要重振妖精界,我不但不想理解他,我还总是一下子就嫉妒。
我总怕哪天他就跟别人走了。
我怕他心疼他的妻子,他们认识了那么多万年,我一点都没有参与过,他那样的人,他有妻子他有身份,他什么都有,根本就不缺一个我。”
“可我好像真的喜欢他……”
另一边。
西极,魂爱殿。
原本闭目养神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他手撑着脑袋,望向天镜里哭红了眼的人,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幽深难辨。
“还真是个任性的孩子,真拿她没办法……”
他似乎叹息了一声,一旁的本兮迦微微抬头,却看到他再次闭上了眼,仿佛刚才根本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