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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抚摩她脸上的伤痕。
当他颤抖的手触碰到被永久刻在那张美颜的字时,眸子滑过一丝戾气,下一刻却微怔,然后在她身旁坐了整夜整夜。
而她不曾苏醒。
束妖链对她造成的损伤太过大了……
第三天。
已经是荔氿氿昏迷的第三天,荻花的眉一直蹙在一起。
他突然觉得有时间让他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救她?
荻花想了很久,都想不出原因,他却一直想到当初的场景。
……
“我始终不明白,我为何要死。”
“我到底是有多低贱,连苟延残喘地活着都碍着你们的眼了,我是妖,但我未曾伤害过你们道教任何一条生命,你们的正义就是这样肤浅吗?”
“荻花,其实你真的误会西华棠了,那是一个好妖……荻花,没有,他从来没有食过那些人心,你却害了他。”
……
是啊,她和西华棠为什么要死?
他想不明白,却总想起她问自己为什么要死时,那张泪流满面的美颜上满是悲戚,却总想起他的心有一瞬间狠狠一颤。
她一直都很独立。
他常常想,她大概不会有软弱的一面,但他忘了,妖也是有血有肉的,她也会疼。
也许她说得对,她为什么要死,西华棠为什么要死。仅是身为妖吗?
仅是因为为活命伤了其他人的命吗?
荻花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和西华棠的确从未害过道教任何一条命。
他也总想起,她从小很苦,她不知道自己的妖爹妖娘,她一个人在弱肉强食的妖精界长大,再有了想保护的西华棠。
她本该从不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她本该一直不懂得苦这滋味。
他却害了她。
所以,他终究没有破了她的情念,把她送入轮回。
他想了很久,却不后悔那时候的决定。
他把原本要处置荔氿氿的老一辈阻拦下了,然后终于如愿接到了朝廷要接收这妖的消息。
当道教的老一辈知道朝廷要接收这万年海藻妖为他们在战场所用时,无疑又犹豫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已经足够他把自己的霓裳师妹拉下水了。
后来的事他就看着他的师妹偷得寒铁匕首,再看着她划破她的脸……
最后,他让清儒把昏迷的她带走,藏在了道教的后面,谁也不知道。
而霓裳被处于极刑,道教大功……
他离开,再回到竹屋见早已经被清儒带回来的荔氿氿。
事情终于落幕。
她活了下来。
他曾经千方百计,娶她,怜她,爱她,都只是想要她死。
最后却执意要救她。
那样的矛盾。
矛盾得他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就知道会这样……”
一道叹息声在身后响起,荻花身子一动,转身就看到了自回到竹屋就未碰面的清儒。
他看了他许久,才道:“……谢谢。”
清儒没有说话,只是深幽地望着里头元神昏迷的女子,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中,他在想,很慢地在想。
那海藻妖本不懂爱,最后却也懂了。
他的师兄呢?
很多人都觉得他的师兄不爱这海藻妖。
他却是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师兄一生不喜解释,他只是将自己觉得好的都想给她。
他觉得她当人好,于是想让她当个干净的人,不用在妖这么复杂的世界生存。
可是谁又能说,他这样自作主张的付出就是爱呢?
那天清儒一直呆在竹屋外面,他知道,那海藻妖需要休养。
所以他对他的师兄道:“你不能这样自私,现在的她要活命只能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男子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而后就一言不发地进去了竹屋里。
但清儒知道,他会把那海藻妖送回属于她的地方。
清儒始终靠在外面,听着里头隐约传出的男子说话声,看着男子把自己大半的内力渡给她。
让那个昏迷的人永生都不会再因为元神不稳需食心脏。
而他自己却身负重伤。
再看着男子把她抱到了海棠林的海底,看着那青衣霓裳的女子渐渐沉入妖浮缠绵的大海里,与他们越来越远。
那夜海棠林的风很凉,从未有的凉意侵入清儒的心间。
水纹荡漾的宁静海面上,只剩下身旁男子轻不可闻的呢喃声。
“荔氿氿,你是不是很恨我?”
“荔氿氿,其实你说得对……”
清儒想,他们也许是真的相爱,却终究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