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经验。在前世,她和陆离去繁星海看浮梦草的那晚,也是如此幸福,如此不真实的幸福。然后,就是分离,痛苦,背叛,死亡……
现在,她又一次走进了一个幸福的幻梦,这个幻梦是贺云阳给她的。接下来会是怎样呢?
一群人的同声呐喊把她拖出了这微醉的臆想。是这些看客在数鼓声,“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已经没有人在对贺云阳有半句微词了,只有佩服和惊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一个文弱少年,竟有着神一般的力量。
天景揉着有点昏沉的头,她真是喝多了,一回头看见邻桌大汉正在向她打手势,他指了指台上的贺云阳,向她伸出双手拇指。
天景笑,向他一举杯,一饮而尽。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最后一声数罢,整个场子沸腾了。这时候风也大了些,火鹤花在风里舞得更急,花的情绪和人的情绪都到了沸点。
贺云阳放下鼓棰走下高台,居然还是气定神闲,脚步平稳,好像再敲一百零八声也没有问题。
可是天景知道他还是累了,他的气息有些急,她斟酒给他,他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天景的心忽然踏实了。她想现在和从前是不一样的,她在人间而不是冰冷的天上,她身边的人是贺云阳,虽然强悍厉害得匪夷所思,但他是人,会疲倦会难过会受伤的人。人是温暖的,不会像神仙那样冷酷。所以,今晚之后的他们,还会继续幸福下去,没有什么急转而下的厄运。
“喜欢吗?”他急促的气息和低语一起吹她的耳中,她的耳朵很痒,心也莫名地有点痒,她看了他一眼,竟一下子就红了脸。
这一夜的狂欢到快五更天时方才散了,他们回到“海河居”,各自回房休息。天景这一觉睡得沉。再睁眼时,竟然已到了午后时分。
她不想起来,懒懒地赖着床,一直昏沉沉地时睡时醒,直到太阳西斜,贺云阳在敲门,问她要不要吃晚饭。懒猫儿才终于伸了伸腰,起身收拾洗漱。
贺云阳也不太有精神,无精打采地拨弄着碗里的馄饨,吃得有一口没一口。天景知道,一般情况下,头一天受了累,第二天疲倦才会真正发作,贺云阳显然就是这样。于是她很善解人意地说,“火鹤花昨天也看够了,而且我还是感觉累得很,今晚咱们就别出去了,好好休息吧。”
贺云阳笑得很欣慰,点头点得很痛快。
天景白天睡得太足了,晚上根本没有睡意,贺云阳倒是早早回了房间,看来是真的累了,只是以他的骄傲,当然不肯承认。
不过,也许不是这样。
快三更了,天景刚有些困意,忽然听到院子里有猫叫,而且这猫叫得怪,两声短一声长,然后再无动静。天景好奇心再度发作,,爬起来在窗前一望,客栈的院子里站着三个人,月光里看得清楚,一个浅紫衣衫的玲珑身影,应该是个女子,一个人身形高大健壮,穿一身夜行衣。还有一个人,一袭黑衫,虽是侧面也能看到的银质面具,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隐在窗后看着他们身形轻盈地跃出了客栈院墙,呆呆地想,那个人真是怪物,他原来一点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