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日月交替中一晃一晃又一晃,不知不觉就晃过了三年,念雪八岁了。
八岁,还是小孩子的年纪。念雪稚气可爱的脸也是小孩子的模样,可她那一双清冷幽静,如溶冰深潭的眼睛,和身上清华宁和的气度,早已超越了稚龄的年纪。即使古榆村里的人大多是不识字的粗人,也能觉出她的出众不俗。经常会有人凑在一起谈论她,顺便预测她的命运。
“我说,赵家那个女娃也太漂亮了,将来没准能进宫当娘娘。”
“胡说啥呢,小雪才多大年纪?当今皇上已经多大年纪了?你没见识就别乱说,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嘛!”
“就你有见识!”被抢白的人涨红了脸,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强辩道,“当娘娘就一定要嫁给皇上不成?就不能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将来太子登了基,小雪不就是正宫皇后娘娘吗?”
前面那人挠着头,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这时一个真正有见识的老者抬起苍老但有力的手,给那俩人一人一个暴栗敲在头上,喝道,“你们闲磨牙也就罢了,扯上皇家作甚,都嫌命长是不是?”
俩人醒悟,揉着脑袋嘿嘿地笑,其中一个问道,“刘老伯,刚才是我们胡说,但小雪这孩子将来肯定是要大富大贵的,这总没错吧?”
老者拈着胡子沉思起来,半晌方道,“那孩子我还真说不上来,总之她肯定不会一辈子憋屈在咱们这个小村子里,赵拴柱还想着以后让她当儿媳妇,那纯粹是白日做梦。话说回来,这样的女娃,娶了不一定是福。反正我不喜欢她,我总觉得这娃娃很怪,不是一般的怪。就像你们说的,她太漂亮太聪明了,凡事‘太’则为异,‘异’则为妖,这女娃,身上有妖气哩!”
那两个人不以为然,嘻嘻哈哈地打趣老者,老者不生气也不反驳,只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咂着烟斗。只是这三人谁也看不见他们对面的白衣女子,她笑眯眯地打量着那个埋头抽烟的老者,“怪不得都说姜是老得辣,果然有道理,年纪没白活。”
山脚下的小茅屋里,翊雪把这些偷听来的话转述给她的小徒弟。念雪静静听着那些被翊雪当作笑话的村民之言,她可没把这些当笑话,脸上有很重的忧色,等翊雪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她问道,“翊雪姐姐,做女人一定得嫁人吗?不管是嫁农夫还是嫁帝王,总之一定要嫁给一个男人是不是?而衡量一个女人一生的成败得失,就要看她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是不是?”
翊雪难得凝重了神色,思忖着慢慢说道,“我只知仙界有不少以自身之力取得成就的女子,其实这也是仙家严禁动情的益处吧,仙界中的女子既不能倚靠某个男子,就只能靠自己了。”她觑了眼念雪的脸色,继续道,“至于在人间,好像就如你说得一般,女子必须依附男子而活。平凡者为农妇,高贵者为官妻,最尊者为帝后,反正就是男子为树,女子为藤的组合方式。”
“翊雪姐姐,你知道我的心意。我此生是不会嫁人的,我绝不要依附着某个男子而活……”
“丫头,不要说‘绝’!”翊雪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摇晃,“无论世事还是人心,百之九十九都有转还余地,即使山穷水尽,还有柳暗花明,轻易是不会‘绝’的,除非是自己往绝路上奔。你别不服气,丫头。人间这么大,浩浩天地芸芸众生,你怎知就不会遇到比陆离好的人?你现在已重生为人,理应是全新的,可你还抱着前生的记忆不放,那么,就算今生给你幸福,你腾得出手来抓住吗?”
“那你教我忘记呀!”念雪不服气地顶回去,“我无法忘记那些旧的记忆,怎么做全新的自己?你以为我愿意记得陆离吗?我只是忘不了,越想忘越忘不了。你教我呀,怎么样才能把旧的记忆全部抹掉,把不想记得的人彻底忘掉,开始全新的生活。”
翊雪被她的反驳噎住,一直愣着,眼睛快速地眨啊眨,突然怒冲冲地对她大吼,“你这个死丫头,教导你你不听也就算了,居然敢这样顶撞师傅,实在太不像话。你到底懂不懂一点规矩?哼,我宣布,从现在起,我将你逐出师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