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黎宫。那时苏妤也刚好从长秋宫晨省回来不久,皇帝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了常服,苏妤则坐在妆台前让宫女为她重梳个简单轻便的发髻。
手中一直把玩着一对镯子,抬眼从镜中瞥见他就在她身后,腰带上挂着的玉佩流苏尚未理好。一时想也未想,就随手将那对镯子套在了手腕上,侧过身伸手给他理了一理。
手腕被他一握,对镯按在皮肤上微有凉意。苏妤的手微有一搐,便任由他握着,不言不语。贺兰子珩也不知说什么,扫了眼她腕上的镯子:“成色太差。前些日子不是差人给你送了对好的来?”
苏妤闻言一滞:“那镯子……”
还未说完,便听折枝在旁道:“陛下别提了。润仪娘子有孕,娘娘便把那镯子送了去,结果娘娘前脚出了文颜苑,润仪娘子后脚就把那镯子摔了。”言罢微顿,又带了几分可惜地补了一句,“好好的东西……”
“折枝!”苏妤轻喝了一声,便向皇帝温声笑道,“也不是。臣妾就是听到声音了,没见她摔;再者也未必就是有意摔的,拿起来看的时候失了手也是有的……”
“偏娘娘还这么替润仪娘子说话。”折枝隐有不平,却被苏妤一个眼风扫得噤了声。皇帝一哂,抬手就把那对镯子从苏妤腕上取了下来,笑对折枝说:“别惹婕妤不高兴了。去,找徐幽把剩下两副镯子取来。”
“诺。”折枝一福告退。
那是宜宁献进来的玉,水头太好,总共打了三副镯子。苏妤隐约知道这事,一见那对镯子的时候便知必是其中一副。是以给陆润仪送贺礼的时候,她别的什么也没挑,心想就这副镯子这礼也不薄了。
谁知碰上个不识货的,委实可惜了那好东西。
但陆润仪不识货,她却是识货的。当即笑着劝说:“臣妾要那么多镯子干什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余光瞥见有宦官行色慌张地进了殿,定睛看去,那宦官伏地一拜,禀道:“陛下……韵宜宫那边……出事了……”
苏妤一凛:“出什么事了?”
那宦官犹疑不定地未敢开口,皇帝面色一沉:“说。”
“是……是润仪娘子动了胎气。”那宦官一叩首,“说是吃了苏婕妤娘娘送的点心。”
点心?苏妤一愕.
御驾到韵宜宫的时候,很多嫔妃都已经在文颜苑中了。不约而同地望了一眼随在皇帝身侧的苏妤,才一并福身见礼。
皇帝在主位上落了座,淡问一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竟不是先问陆氏的胎如何了,而是直接问怎么回事?
众人怔了一怔,还是佳瑜夫人上前福道:“润仪娘子无大碍了。至于这事……”她抬了一抬眼皮,“是苏婕妤送的点心有问题,臣妾已让宫正司将那送点心的宫女扣下了。”
苏妤只觉心中发凉,但看皇帝平静地接了宫人奉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就道“传吧”,也不好说什么。
宦官领命出去带那宫女,楚修媛怒视着苏妤,阴恻恻道:“臣妾是在座嫔妃中头一个小产的,看来却不是最后一个。”
显是说苏妤又故技重施了。
苏妤垂眸未答,却是皇帝淡淡漠漠地道了一句:“陆润仪小产了?朕怎么不知道?”.
那宫女被带进来,低着头伏地叩拜。皇帝瞥了她一眼便问苏妤:“是你宫里的?”
苏妤如实答说:“臣妾不知。”
皇帝睇了徐幽一眼,徐幽躬身道:“查过了,确是绮黎宫的宫女。”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又问那宫女说:“苏婕妤让你送的点心?”
“不……不是。”那宫女一叩首道,“是折枝姐姐。”
折枝是绮黎宫的掌事宫女,折枝让送的还不就是苏婕妤的意思么?已有在座嫔妃面色一冷,淡看着苏妤颇有等好戏的意思。都道这从前就因戕害皇裔被贬妻为妾的人,如是再犯一次同样的罪定然没命了。
苏妤神色凛然。她知折枝今日从一早开始就在自己身边,几乎寸步未离。直到皇帝让她找徐幽去取镯子她才告了退,那么短的工夫哪有空做这些。
只是口说无凭。
但听得皇帝缓缓道:“这么说,并非苏婕妤亲口吩咐的?”
语惊四座。旁人惊异于皇帝竟就这么轻轻巧巧地信了苏妤的清白,苏妤则忐忑于皇帝是否要拿折枝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