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直往他的领子里钻,衣衫被风吹得鼓鼓的,他冻得直哆嗦,却也不敢出声,只听风从镂花窗口灌进來,呼呼地像是人在哭泣,他忍着寒冷缩了缩身子,双手抄进袖筒里。
“鱼巧奉,我有沒有告诉过你我的本名?”她忽然开口,扭过头直直地瞪着他,瞪得他莫名地慌乱起來,“我叫龙定一,是巫族龙氏一族的后人,我的姐姐叫龙定心,也就是白咏心的娘亲。”
瞧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初一冷笑几声,摇摇头,语气中流露出苦涩,“原來她的清冷孤傲是装出來给大家看的,她说过一旦成为巫族的掌族巫女,这一生就与情爱无缘,可是她呢?竟然背着大家成亲了,连儿子都有了,她若是跟一个凡人,我还能接受,她竟然还是跟一个妖怪!”
初一无法接受这突如其來的变故,于她而言,在陀螺山的十几年里看到的,听到的,完全都是假象,她的世界在此刻崩塌,留存在记忆深处的些许温情,也随之破裂。
“那个时候,我以为她死了,族里的伯伯们抬着她的灵柩往山上走,当时雨下得好大,我一个人陷在泥泞中,孤独无助却沒人來拉我一把,我远远地看着送葬队伍越走越远,我想,从此以后,在这世上,我就是孤身一人了。”
初一泣不成声,抬头望见他的眼眶微红,她别开脸,抽噎道:“都是假的,原來她的死,不过是做戏而已,她扔下我,扔下整个家族去和一只妖怪快活去了……”她恨恨地一拳砸向桌面,石桌被她的满腔怒火砸出一条细缝。
“别弄伤自己啊。”鱼巧奉连忙抓住她还在狂砸的手,只见她的骨节处皮肤破裂,隐隐渗出鲜血來,他心疼地捧着她的手在唇边吹了吹,柔声道:“这些都过去了,不开心的事情,还是不要记在心里,你看我,不管发生多让人难受的事情,我都能笑着面对,人生苦短,何必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痛苦呢?”
闻言,她抽出手,背过身去,语气冷淡回道:“你知道什么!你跟我能一样吗?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惯着,大伙儿都围着你转,你有哥哥姐姐,他们都保护你照顾你,虽然你们都沒有血缘关系,可是却比亲兄弟还要亲,有他们在,你不用受半点伤害,你试过三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吗?你试过被野狗追得满大街跑,跑丢一只鞋子吗?”
鱼巧奉默不作声,她说的这些,他都沒有经历过,从他记事起就有师父师娘照顾,有大哥二哥和沅沅保护他。正如她所说,他从未受过一点伤害,他们宠爱他,当他是心肝,少年不识愁滋味,他活了这么久,不知辛酸,不懂悲痛,面对她经历的这些苦楚,他又有什么发言权呢?
“我连爹娘的样子都沒见过,唯一的姐姐,十几年來,只有在我生日的时候才会给我笑脸,她不快乐吗?为什么她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呢?做掌族巫女她还不高兴,不满足吗?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巫女,可是她呢?法力高超,却从來都不教我一星半点,就连龙氏一族最基本的治愈术她都自私地不肯传授我,却要教给她那个跟妖怪生下的儿子!”
她越说越激动,满脑子都是姐姐冷若冰霜的脸孔和绝情的临终遗言,“你知道吗?鱼巧奉,龙定心到死都要斩断我的后路,她死后本该是我继承衣钵,可是她竟然在遗嘱中写明要我离开陀螺山,这一生都不准再回去,也不准做巫族的巫女,她对我多绝情啊!”
她掩住双眸,尽量使自己能够平心静气,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如雨水一般流淌下來,“我是她的亲妹妹啊,我悲苦地活了这么多年,都是因她而起,起初,我以为她是有苦衷,现在我知道了,她根本就是不喜欢我,容不下我,她宁愿将衣钵传给一个半人半妖的家伙也不愿意传给我这个亲妹妹。”
鱼巧奉上前,轻轻环住她不断颤抖的身躯,她心里藏着太多的苦闷和怨恨,出生沒多久父母就离开人世,在拥有法力能呼风唤雨的龙氏一族之中,她是个一无是处的异类,族里的人不喜欢她,亲姐姐也不要她,抛弃她。可是这全都是过去的事,人是不能永远活在回忆之中的,尤其是这不堪回首的童年。他心疼她,敬重她,不管是法力高强的巫女还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这一世,他不愿她再陷在过去的阴影之中无法自拔,就算世间所有人都离她而去,他也不会扔下她,再让她承受这种苦痛和孤独。
“初一,我沒想到,你童年过得这般辛苦,当不当巫女回不回陀螺山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你姐姐只是想让你像个普通的姑娘一样成亲生子安稳过一生呢?”他想,既然是亲姐妹,做事也必然不会如此决绝,或许是出于为自己妹妹考虑,龙定心才做出了一个看似无情的决定,不过他总是外人,即便与初一看待问題的角度不一样,却也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完全表达出來。
如他所料,自己的话并不能让她放宽心,反而使她更加暴怒,他记得初次见面时他贸贸然扑倒了她,纵使她气愤不已,却也沒有像现在这样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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