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位美貌温柔的幻暝界主人也该来了吧?”
几人齐声笑了起来。
“他们真是一对璧人……”有人小声说,“可惜只能十九年见一次。”
梦昙不由自主地压住心口,这里的人都是看不见她的,她也得以自由地走到卷云台。瞳凝秋水目流星的俊美青年站在卷云台上,他抬头望着隐隐变色的天空,平素冷淡自持的眼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渴望和期盼。
梦昙咬着嘴唇,她站在紫英左后方,睁大双眼仔细看他。
卷云台上风大,吹得紫英袍袖翻飞,梦昙轻轻伸出手,他一缕发丝落在她手心里,然后又被他毫不在意地捋好。
又滑又凉,丝绸一样的触感,留在心里久久不去。
梦冷之后,人又将去何处?
如果这是梦,让我永远留在梦里。
其实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从来如此,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最美的时光也会过去。但你说,沉在这样香甜的旖梦里,直到息劳归主,又有什么不好。
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追求的,名同利?呵,那又算得什么。
梦昙捂住嘴咳嗽,卷云台上风太大,她脾肺虚弱,禁不住。这么庞大的幻阵梦境,其实消耗的是她自己的灵气内力。每个场景都纤毫毕现,每个人都栩栩如生,比现实世界还要美好几百倍,消耗太大了,连梦昙都支撑不起。
可是心口隐隐焦灼,为什么?
又一个梦境,寿阳的慕容府里,秋日光景,梦璃在梧桐树下弹琴,紫英坐在她旁边含笑听。梦昙靠在树上也是微笑着看,突然摸到树皮上凹凸不平。她凝神一看,悚然而惊,那竟是一行刻下的小字:已断因缘莫更寻。
已断因缘莫再寻!
头剧烈地痛起来。
梦昙不言不语,一个梦境又一个梦境……不安感越来越强。但她实在舍不得放弃,她从小是孤儿,寄人篱下,毫无倚仗。终于学得高明剑法,拥有成熟心智,所有人都越来越将她奉若神明,她却想起漫长一生中少得可怜的温情和甜蜜。
“娘娘,快醒过来!”
谁是娘娘?我吗?可笑。
“真的不能再拖了,我怕你后悔!”
后悔什么?我最后悔的事情,是居然强撑着渡过一个又一个轮回。
“醒醒!阿娇!”
不。
“霍去病要死了!真的,他感染了瘟疫,大夫都说没有办法,阿娇,他是你最心爱的徒弟——”
魂梦为之而惊。
从来没发现身体这么难以控制过,阿娇需要费尽力气才能睁开双眼。韩嫣焦虑地盯着她,这时喜悦地大叫起来,房间里诸色人等一涌而入。不到病的时候谁也不知说话竟要那么多气力,灌下一碗汤药,阿娇才能发声:“霍去病——”
“他在冠军侯府,病得很重。”韩嫣直接说,“他是被人从朔方带回来的,但宫里的大夫也没办法。陛下已经去看他了,人人都说境况不妙。”
阿娇哑声咳嗽,虚弱地靠在床头。韩嫣忧虑万分,他带着阿娇暗中的势力几乎将全国上下搜寻过一遍,最后才在茂陵找到蛛丝马迹,终于找到这位权倾朝野的皇后。她躺在地宫的棺材里,棺木尚未合上,旁边许复道的尸身已经化为白骨。
种种迹象显示,她在棺材里已将近大半年。连韩嫣都要以为她死了。
内力运转过十二个周天,阿娇起身,握住霄河剑的剑柄,扔下一句:“你善自处理有关事情。”已经夺门而去。
韩嫣在她身后苦笑。半晌,却又喜悦地微微笑,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婢仆吓一跳,都以为他疯了。
阿娇,你活着就好。
其他的比如陛下会不会对我秋后算账,比如霍去病死了皇后会不会大受打击有所不妥,比如朝中两派势力互相争斗波涛汹涌,甚至比如卫家、陈家、窦家和皇族各色人等都守在冠军侯府外府,他们看到皇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暂时都不想考虑。
无论是陛下亲信,还是皇后死忠,都觉得韩嫣是叛徒,或者轻微一点,墙头草两边倒。但他一向觉得自己很无辜——我的心愿一直很单纯好不好,就是希望无论是刘彻还是阿娇,都好好活下去而已。
他是个声色犬马、荣华富贵的人,自从经过王太后灌毒酒那一遭,他再不想把任何事情看得太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了,不幸断更好几天,深感抱歉……
祝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