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肯定,他和他心爱的人,必定已经分开了。
腓腓吱吱叫,那声音中仿佛也带着理解和同情的悲哀。
这种故事,在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这种悲哀,更是江湖人共同的悲哀。
没有一天是安静的,没有一天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没有一天可以让你和你所爱的人过一天平静安宁的日子,也没有一天可以让你做一件想做的事情。
然后迎来分离。
然后死!
有谁能够避免这样的悲哀?“神”也不能避免这样的悲哀!
男子淡淡道:“如今她已离开了我。”众人心中轰然一恸。
他直视着斩月楼主宋甜儿,一字字道:“我来请楼主帮我找回她,和我们的孩子。让我们一家团聚。”
室内一时安静。
音儿咳嗽一声笑道:“楼主又怎能找到你心爱的人?……”她还要说话,突然被人拉到一边。
只因斩月楼主已站了起来,二人久久互视着,眼中好似都盈满了泪珠!
宋甜儿哑声说:“楚留香。”
楚留香嘴角扬着:“你能助我找回他们吗?”
宋甜儿慢慢点头,一下、又一下,很慎重。“是的。我和你,不会再分开了。”
“直到我们死?”
“直到我们死。”
两人的手已握在一处。
在场众人先是惊讶,接着都想起楚留香与斩月楼主那一段公案来,慕容玄珠先叫了一声好,大伙儿一齐笑了,突而鼓掌。
屏风“嘭”一声倒了下来,一个长相俊秀的小男孩炮弹一样冲出来,扑在宋甜儿身上,大叫:“娘!爹爹!”
春风满袖,盈盈笑语。
我终将找回,我和你的、浸透一生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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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大海上,白色的帆船。
海鸥的鸣叫声若隐若现,海风温软地吹着,永无止息。干净到足以反光的甲板上,两个人躺在两张帆布椅中,晒着太阳,享受着生命中难得的闲暇与欢乐。
本来隔着一只手臂的长度,楚留香却不断伸手来戳宋甜儿的手。
宋甜儿说:“做什么?”
楚留香含笑道:“不做什么。”可是又和小孩子似的,开始玩她的手腕。
宋甜儿不耐烦,甩开他:“我还没有睡着,不用你指指点点的。”
楚留香懒洋洋笑,问:“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宋甜儿漠然道:“是问我腰为什么又变细了么?我告诉过你,闭关三四年,虽然每天都有人来送饭,我总也还是会瘦的,而且你这几天晚上总问这个问题,我觉得也该‘问’够了。”
楚留香说:“咳,不是这个。”他歪着头,问,“你闭关的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多?”
宋甜儿笑笑:“你不喜欢么?”
楚留香柔声道:“我再喜欢也没有了。”
宋甜儿凝视着他俊美绝伦却显得消瘦的面容,突然心软。她温声说:“魔教教主身负摄魂术,非常擅长催眠。在我和他决战的时候,他悄悄对我下了暗示,教我重复地、不停地经历此生最害怕的场景。他本是指望用这个来分散我的精力、消磨我的神智,谁知这个暗示被迟延了,到他死后才开始作……”
她见楚留香变色,故意轻松地笑道:“你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场景么?”
楚留香想想:“莫非是你家人被追杀暗害的那一段记忆?”
宋甜儿摇头:“过去有什么可怕呢?可怕的是不可知的未来。”
她望着波光粼粼、金芒万点的海面,淡淡说:“我看到,我成功走上了无情之道,最终脱离了这个世界……而你……”
她轻轻吸了口气:“你找不到我了,于是,你就翻遍整个江湖来找我,闯过所有的秘境,得罪所有的门派势力,不停的受伤、不停的遇险……”
“可是你找遍江湖,也还是没有找到我。”
“你甚至抛下了小渊,自己坐船出海,在茫茫的大海上找我,在天之涯海之角,永不停息地搜寻!”
“我怎么能看着你这样流浪、这样吃苦?”
“荣耀、名誉、地位、朋友甚至敌人,最后都离你而去。”
“终于,你抵不过时间的魔力,在衰老体弱的时候回到了中原。然而小渊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不能永远陪你。那时候,我看着你一个人住在广州我们曾住过的庄子里,桃花开得那么灿烂,你的人生却那么孤寂……”
宋甜儿的眼中竟带上了泪水。
“那时我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渺茫而寂寞的时间!”
楚留香好似也为她所描述的真实而可怕的场景骇住了。他沉思片刻,苦笑:“若你真的突然消失不见,说不得我真会这么做的,不过也许我会在这么做之前就——”
宋甜儿掩住了他的嘴。
在那一场“飞蛾行动”中,他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飞蛾,用生命冒险也要引出宋甜儿。
有了这样沉重的牵绊,有了这样甜蜜的情丝,谁能决然斩断?
楚留香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宋甜儿笑笑,伸个懒腰站起来:“唉,说到底,是我自己资质愚笨,还是没能走上无情之道,效仿剑神的足迹啊。”
楚留香不解道:“我实在不知,道之一字乎内心,你为何执迷地要寻求无情?”
你不明白,有所付出、有所收获,心中无情,进阶自然快,有生之年才能有望窥得天机,斩断外力的束缚。
而若你一边享受着美好甜蜜的爱情,一边过着舒适幸福的生活,一边又指望武功飞提升,这样的好事哪里会有呢。
宋甜儿微笑不语,伸手为楚留香整理鬓,他含笑受了——眼中盈盈闪烁的情意,世上又有谁能数透?而宋甜儿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神情竟类似于怜爱。
你情深若此,我怎么忍心辜负。
对不起,我是个俗人,为了世上灼灼盛放的桃花,放弃了远山上孤高洁白的冰雪。
楚留香笑道:“不管怎么说,我好像已打败了‘剑神’二字对你的吸引力。”
宋甜儿浅笑,问他:“我以前听过一诗,念给你听。其实不大符合的,不过我也想不出来别的了。”
楚留香点头。现在别说让他听一诗,就是让他听一百佛偈又如何。
他人生的欢乐,才刚刚开始。
那样长久、长久的忍耐,那样长久的沉寂,那样长久的等待,忍受着内心的焦灼,也忍受着无数的冲动,在挣扎和煎熬过后,他越过险阻,攀下心头最爱的花朵。
是高踞枝头的冰雪之花,也是最甜蜜馨香的花。
他一生从未失败过,可这一次的胜利,才是真正荣耀、真正照亮一生的胜利。
宋甜儿眼睛明亮而清澈,静静的带着说不尽的笑意,仿佛也带着似有若无的情意。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着,她已笑了起来,几乎笑倒。
这诗也许好笑,她所放弃的一切、不为人知的牺牲,却当真不是玩笑。
我曾离开你,是因为害怕看你。我的爱,像玻璃。
玻璃那端闪烁的,是遥不可及的、自由的魅力。
楚留香揽着她的腰肢,两人贴近,他轻吻她的额角。
现在,让我们去到一个梦中,梦里,你爱我,我爱你。
纵然昙花一梦,梦如昙花,至少在梦里,永远没有分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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