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九娘拎着个包袱朝官舍走去,包袱里是他给耿德明新做的夹衣。漫长的冬天刚刚过去,二月初,虽然天气还冷,可雪已经有融化的迹象了,春天,就要到了。
甘九娘高高兴兴的跟门房打了招呼,往官舍里头走去。走过夹道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一边窃窃私语:“那是李田鼠家的小娘子吧?”她脸上一僵,很想扭过头替阿郎分辨几句,可想到阿郎的叮嘱,还是把话咽回了肚里,只是握紧了拳头,指甲扎的手心生疼。
过去的几个月里,李想的名声在官员中差到了极点,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到处挖地道,能瞒过谁呢?什么藏财物藏书这类的瞎话也就糊弄下老百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外敌攻城以后保命的东西!边境的情况不太好,一些懂点儿军事的人对局势并不看好,但也只是不看好,谁会想到亡国的地步去?无非是担心边境不稳怕是又要割地赔款了,偏这位工部郎中,但凡在哪里修工程,总要想办法挖几条地道来……弄得整个开封城人心浮动,实在是岂有此理!
官员们是有理由鄙视李想的,外敌当前,不想着御敌于千里之外,偏为国都被攻陷做准备,国都被攻陷,岂不是要亡国?他是在诅咒大宋么?再退一万步想,外敌当前,不想着以命保国,却琢磨着钻到地底下,这是何等的胆小如鼠!
胆小如鼠,还喜欢挖地道,这可不就是活脱脱的田鼠么?官员跟文人墨客们瞧不起李想这样儿的,便给他起了李地鼠这个名字。至于李想若真的只是怕死,自家偷偷挖个地道躲起来,比这样大张旗鼓的满城挖地道更保险,甚或李想自己需要多大的地道就能藏的住或者人家干脆可以直接离开开封,这些问题,他们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大部分人恐惧战争的,可没人愿意表现出来,此刻一个胆小如鼠的范例摆在面前,他们纷纷跳出来指责,但凡提起李想,一定要加上田鼠二字,似乎不这么说,就不能体现他们的勇敢似的。
“真是让人恶心的东西!”甘九娘一进耿德阳的房间,关上门就忍不住骂道:“他们算什么东西,又为国家做什么了?只会背地里说阿郎的坏话!”
耿德阳伸手想要接过甘九娘手上的包袱,低声说:“你也小点声,他们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的……”
甘九娘猛地抓住了包袱,瞪着耿德阳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也觉得阿郎胆小么?”
耿德阳苦笑连连:“九娘,我是李郎中的下属,从我入京以来,他对我的照顾难道还少么?我只说这些人这么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并不是说自己也这么认为。讳疾忌医是人之常情,郎中这样做出即将城破国亡的准备,别人心里能舒服才怪呢!怕是官家,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不高兴地。”
甘九娘紧紧咬了嘴唇,眼圈儿渐渐红了:“阿郎难道是为了自己么?他要是为自己的话早就跑了!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又为国家做什么了?”
耿德阳递了个手帕给甘九娘:“别哭,别哭……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郎中是什么人,不需要这些人懂!”他顿了顿,小声说:“九娘,我听说你们欧掌柜带人去杭州了,九娘,郎中是不是准备把你们都送走,九娘,你……”
甘九娘擦了一把眼泪,道:“我既然要嫁你,自然跟着你,你担心什么?”
耿德阳叹了口气道:“情况确实不太对,前阵子传来消息,辽国与金国在中京集结军队,看像是准备最后一战的样子。辽国早就大势已去,这仗还没打,结果就已经注定了。辽国一灭,下一个是谁,还用猜么?引狼入室便是咱们大宋干的事儿。我其实明白郎中的心思,我们这些工部的人,又不能上战场打仗,能做的事儿又圈死在个开封里头,我现在是后悔,早知道情况坏的这么快,就不该跟你爹娘提亲!”
甘九娘道:“到了这份上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纳闷儿,都知道形势不好,怎么任由情况发展到这个地步?几年前不就不少人都说要防备金人么?”
耿德阳叹道:“谁不知道呢?怕是官家如今自己也醒过神儿了,可他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生怕别人坏了他享乐的兴致。嘴上说着希望收复失地,结果呢,张觉带了平州降了咱们,金人不过是喊了两嗓子,便忙不迭的把张觉斩了,生怕惹了金人生气……这样的官家,你指望他有胆子跟金人战?他生怕别人提这个才是真的。”
甘九娘骂道:“这跟一头扎到雪地里的野鸡有什么区别?”
此刻的赵佶,确实就像一头钻进雪地里的野鸡一般,只要视野里没有猎人的存在,他就可以不顾周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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