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仪讶然。当初元辉殿时,张嫣如老僧入定,凡事不闻不问。可没想到,她心里这样了然。
“我不知道事还有很多。”张嫣似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你可得一一告诉我。魏忠贤不是发由王安责问了吗?怎么又回到宫里?”
吴敏仪道:“那个责问也就是责问而已。陛下虽没明说,意思却很明白,教训教训魏忠贤就行了,王公公怎敢动他?”
“这是放虎归山哪。”张嫣惋惜叹道,“以王安身份,他就是将魏忠贤正法,陛下也不好说什么。”
吴敏仪默然。她也觉得这次不该放了魏忠贤,可叹王安为人太粗疏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张嫣凝眉思索,“既是上书弹劾,为何不秘密呈给陛下?现这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吴敏仪道:“王公公确实是秘密上书,可是陛下看了之后发了好大火,当场把魏忠贤叫了来,交给了王公公。”
张嫣惊道:“真?”
吴敏仪愕然:“奴婢怎敢扯谎?”
“不对……”张嫣摇头,喃喃道。
“怎么了,娘娘?”
“没什么。”张嫣面色平静。
乾清宫里内侍忽然来报,国务繁忙,陛下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
张嫣笑说:“知道了。”叫人领他下去打赏。吴敏仪忍不住道:“这可才是第二天……”自觉失言,又闭了嘴。
张嫣面色没有波动,道:“八公主身边有一个叫罗绮宫女,你可知道?”
吴敏仪笑道:“她宫女中模样算出挑,奴婢记得。她爹是宫里禁军教头,她也会些拳脚功夫,陛下以前总爱缠着她让她教功夫……”
瞟了一眼张嫣,她声音慢慢低下去。
“怪不得陛下今天直盯着人家瞧。”张嫣温言道,“看来有些渊源,你讲来听听。”
洗过澡坐到床上时,张嫣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右肩膀仍隐隐作痛。翠浮给她轻轻捶着,嘴里嘟嘟囔囔说:“那个罗绮一直西李娘娘身边伺候,陛下呢,也跟过西李娘娘一阵子,那他们岂不是天天一块?我看啊,陛下说什么长得像他娘之类话都是借口,八成是看上人家啦。”
“多嘴。”张嫣斥她。
翠浮贼贼笑道:“娘娘,你不会吃醋了吧?”
张嫣闭上眼睛不理她。
翠浮又道:“娘娘,你说陛下到底喜不喜欢你?他要是不喜欢,干嘛挑你当皇后?要是喜欢,为何又不冷不热?”
张嫣为她单纯笑了。一个皇帝娶妻子,个人喜好能占多大比重呢?
接下来几天又是忙得头昏脑涨,天启前殿宴请皇后家人,张嫣坤宁宫宴请宫中女眷。八公主也其中。她坐西李和六公主朱徽婧之间,西李和一旁赵选侍聊得开心,几乎没理睬过她。六公主十岁左右,人长得娇美,性子也活泼,五公主跟六公主一母所生,不若妹妹美,举动却贤淑许多。姐妹两个头对头说说笑笑,把八公主晾到一边。
张嫣听吴敏仪说过,八公主是早产儿,生下来整夜整夜地哭,连着哭了六个月,太子和西李烦不胜烦。云游到京城莲池大师听说这件事后,找人告诉内监说,可以送到宫外养活试试。反正婴儿只剩一口气,留宫里也是个死,西李就将刚生下不久女儿秘密送到了娘家,交给异母哥哥养活。
泰昌临死前,把女儿接了回来。西李一见就皱了眉头。八公主刚回来时还蹦蹦跳跳,见人就笑,后来渐渐沉默寡言了。傅淑女当年没少受西李欺负,两个女儿性子要强,见了西李从来横眉冷对。西李女儿无辜受殃。
吴敏仪没有明说,却隐隐透露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两个公主宫里长大,自视甚高,不太看得起民间来八公主。
张嫣又看了一眼八公主,她依然低着头,缩着身子,两边人谁也不挨,眉目低垂,面上浮动着落寞,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倔强。
她无疑是渴望与人亲近,长期得不到尴尬中,慢慢为自己裹上冷漠外衣。
张嫣突地想起来,那天傍晚她身影是朝着西南方,西李娘家高阳县,好像就京城西南方。abdef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