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年说:“我江陵老家那边换婚情形并不多见。”
杨初月看着井里水,说:“那年我六岁,大堂哥要娶妻,但家里没多少聘礼可以娶回一个媳妇,他们一家拉上爷爷和奶奶坐到我家里,把我大姐拿去给大堂哥换一个媳妇。听说那家比我家还穷,爹和娘都不同意,结果大伯娘就说当年爹能娶到娘,是卖了她喜欢嫁妆才买回来。娘卖身契奶奶手里,奶奶偏心,帮着大伯娘,说如果爹娘不同意把大姐拿去换婚,就把娘卖了给大堂哥娶媳妇。爹娘迫不得已,无奈把大姐拿去换回了大堂嫂。也不知道大姐现怎样了?”
杨兴年江陵那边听过换婚这事,但还没见过换婚这回事,江陵那边虽然也是乡下,但那边农民还有能力娶媳妇,还不至于穷到要用自家女儿给儿子换婚。从杨初月话里听出,换婚这种婚姻并不好,已经给她留下了阴影。当年杨大家用杨老三大女儿换婚这事他多少有些耳闻,但其中细节他还不清楚。
“估计那家太穷了,而且那家男人比大姐大了十二岁,大伯娘舍不得用自己女儿去换,就把主意打到我家。”杨初月苦笑着说。
这些年都没听到杨初月细说当年事,难道她到杨家院子又遇到了这种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杨兴年突然问道。
杨初月一直担心这件事,想起大伯和大伯娘那个计划,她浑身不寒而栗:“我?”她看了一眼这口三十多尺深水井,“我宁愿死,也不愿去换婚。”
杨兴年一惊,只看到杨初月瘦瘦小小脸上浮现决绝神色。“这次你去那边听到了什么话?”
杨初月说:“二堂哥也该娶妻了,大伯娘和大伯拿不出像样聘礼,又想用上次方法。不过这次爹娘没什么短处握他们手里,所以他们就想着等哪天家里姐妹独自地里做活或家时候,去到田间地头或家里来绑人。家里孩子莫名其妙失踪,谁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就算查出了真相,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还能挽回什么?爹到底是大伯三弟,不可能一家子闹到县里去,弄得一家不和。”
杨初月想清楚了杨大打算,她知道杨老三性子,杨老三是顺民,一辈子老实本分不愿意吃官司,杨大就笃定事发后杨老三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和他撕破脸皮。
杨兴年震惊,如果某一天家里三个女孩中一个莫名其妙失踪,那会是怎样情形?而且想出绑架这个狠毒办法还是自家亲戚,杨兴年想想就觉得不可置信。“他们真打算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关进大牢吗?”
杨初月摇头,“你不知道爹是个什么样人?就算出了这事,爹也不会伸张,他只会认命。大伯是他哥哥,他不会和自家兄弟反目成仇。这里,女儿永远比不上兄弟亲情重要。”这事,她还是会向柳四娘和杨老三说一说,她不想再有一个姐妹出事。虽然像她们这样穷人家嫁不了什么富人,至少比换婚来得好。
杨兴年看着杨初月走上石阶回到破土屋里,暗暗握紧了拳头,他不能让自己妹妹担惊受怕活着。
杨老三和柳四娘听了杨初月话后陷入沉默,想不到杨大一家心这样歹毒。害了自己一个女儿就算了,还想用绑架方式再给他们换一个儿媳妇回来。
柳四娘面色沉重,一双手不安握着拳头:“当家,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杨老三眼里恨恨,若不是杨初月发现得早,恐怕自己女儿丢了都不知道。等到事发后,他一定不会再追究杨大做坏事。杨老三坐着编草蒲团,手里稻草搓了一圈又一圈,“如果大哥真要那么做,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亲情。三个闺女绝不能出事。”
从那天起,杨老三几乎都守家里看着几个女儿,做活也是一起,柳四娘看着三个女儿心焦,只盼着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杨兴年自从听到杨初月几天前说那番话后,对土屋周围一草一木都盯得紧。
柳四娘去邹家把这事说了,邹家担心自家儿媳妇被莫名其妙绑走了,就商量着把这门婚事提前。柳四娘对邹家人反复说不要把她家大伯密谋用她女儿换婚事传出去,邹家一口应下了。
还没等柳四娘回到家,就听到二女儿不见了消息。柳四娘急得跺脚:“你们这么多人守着她,怎么还会不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