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似的夜,爆竹声声,在紧闭的书房里依旧能听到淡淡的响儿。
杜元春端着醒酒汤推门而入,转身赶紧将房门关上,似乎是怕他被吵醒。
屋里没点灯,到处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把托盘放到了书桌上,又摸到了烛台,在烛台底座的眼洞里找到了火折子,轻轻一吹,眼前一亮,她忙把灯罩拿了下来,点燃灯芯,又罩了回去,屋里顿时有了昏黄的光。
书桌背后便是一张云母四季曲屏,屏风后是用珠帘垂挂隔出来的一间小卧室,里面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罗汉床,那人便盖着一张薄被睡在上面。
她悄悄走近,把灯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然后默默坐到了他的身边,灯火暖暖的并不射人,反而笼着他的脸,给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姿容越显俊美。
和岳表哥的贵气雍容,不识人间五谷不同,他的眉宇间似被风霜吹打过,微有沧桑,就像倜傥出尘的贵公子接了地气,让女子一看更觉心安。
怎么会呢?
杜元春惊了惊,他一直不都是吊儿郎当,沾花惹草,不务正业的吗?
杜元春蓦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她想要的模样的呢?
从她第一次拒绝承欢时?
从她第一次送女子给他暖床时?
还是从她忍不住用嫌恶的目光看他时?
她慌了,紧握着的手开始颤抖,她望着他,一点点的仔细回想过去的种种,猛然发现,在她的脑海里记得最清楚的便是他们刚成亲时候的那一年里,那一年,她嫁给他时,他腿疾尚未痊愈,形容瘦削,精神很是颓靡,她耐着性子应付他,予他关怀,予他体贴,予他推心置腹,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给了你便要做好你的妻子,免去你的后顾之忧,为你生儿育女。
他欢喜莫名,那一夜,彷如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床榻上的缠绵,他的温柔缱绻,他的诺言。
诺言?
他说了,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杜元春使劲咬着自己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不记得了,竟然不记得了?
那无关紧要。
杜元春冷静下来,伸手轻描凤移花的眉眼,我只要知道你很喜爱我便够了。
是什么惹得你连熟睡中也紧蹙着双眉?
杜元春微有心动,可是因我不肯好好和你过日子,所以才……
夫君,我们让一切恢复如初可好?
你不知道我和岳表哥的事儿,依然喜爱着我,千方百计的讨我高兴,我也不知道你变了心喜欢了别的贱女人的事儿,咱们还和以前一样,那才是最好的日子,谁都没有挣扎和痛苦,你说可好?
“你在做什么?!”凤移花惊觉,蓦地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你醒了?”杜元春彷佛没听见他的冷斥,起身把醒酒汤端了过来呈递到他眼前,“汤还温着,夫君趁热喝了吧。”
凤移花头痛的捏了捏鼻梁,淡淡道:“以后别让我听见你那么叫我,真心觉得你侮辱了那个称谓。”
杜元春不气不恼,好脾气的道:“不叫便不叫,来,把汤喝了吧。在宴席上你就不该喝那么多酒的,瞧瞧,这会儿子就难受了吧。”
凤移花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气极反笑,“春娘,我怎不知你还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真要我动手把你撵出去?若是你不嫌丢脸,我倒是可以效劳。”
“何必如此冷心冷肺,便是看在咱们一起生活了这些年的情分上,你也该对我客气些。”她鼓起腮帮子,略有些撒娇的意思在里面。
她本身便是个长相清丽的美人,通身自有一股迷人的气韵,如此一番小女儿作态,若是被她的岳表哥看见少不得有一番怜爱缠绵,可在凤移花眼里这女子已无耻到了极点。
他二话不说,起身拎起她的袖尾,靴子也不穿,拽着她就往门外扯,面上已连个冷笑的表情都懒得给她。
“凤移花,你松手!”杜元春横眉怒起,本性毕露,“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打你?”将她拖至门外,甩开了去,凤移花低声道:“别忘了自己做的事儿,给我夹起尾巴做人。你记着,你现在这大奶奶的身份是我施舍给你的,冷不丁哪天我便收回来,给应该给的人。现在,给我滚!”
“嘭!”的一声,房门紧闭。
杜元春在门外站了许久,冷声道:“谁是那个应该给的人?那个卖豆腐的贱人?想把妾扶正,我看你是真不想在长安呆了。宠妾灭妻,你什么前程也毁在她手里!”
见房内无人应声,她又瞪了半天房门,这才甩袖离去。
书房内,凤移花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一拳头砸上书桌,书桌吱嘎一声响儿,桌面上裂开了一片蜘蛛网似得细缝。
贤德坊,姜府,一院子的笑闹声,娇娘赶紧摆手道:“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疼,采薇先别讲了,缓一缓,咱缓一缓再讲好吗。”
“都住口。”落霞沉着脸呵斥。
“你凭什么教训我,如夫人都没训斥过我。”采薇双手掐腰,双眼一瞪就要和落霞吵。
“你们别闹。”娇娘有些后悔,不该由着性子大笑,这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难受,一双黛眉缓缓蹙了起来。
“如夫人你给评评理,大家都是差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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